第75章
  屏幕正上方的消息预览显示着:怪不得从来不见你交女朋友。
  罗贝吓得手一抖,赶紧把手机塞回给涂白棠,然后问:“是你妈妈吗?”
  “唔,”涂白棠低头回复,“她好像真的看出来了。”
  罗贝涨红了脸:“刚才答应一起吃饭就好了。”
  “为什么?”涂白棠问,“和陌生人待在一起,你会不自在吧?”
  “可是,她是你妈妈。”罗贝说,“我不希望她觉得我很奇怪。”
  “她说你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有礼貌。”
  罗贝惭愧:“我是太紧张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傻笑。”
  “就算她觉得你奇怪也没关系。你跟我在一起,又不是和她在一起。”涂白棠回完消息,又把手机递给了他,示意他继续点餐。
  罗贝笑了笑。
  点完了餐,涂白棠又低头发了几条消息,见罗贝一声不吭,察觉到了什么,问他:“你在担心什么吗?”
  “不是,”罗贝说,“只是……有点羡慕。”
  涂白棠在桌上握住了罗贝的手。
  他并没有开口,手掌传递而来的温度却让罗贝感受到了慰藉。
  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会儿,罗贝的手机响了。
  来电提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罗贝下意识默认是推销之类的骚扰电话,但姑且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了一声后,对面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总算联系上你了。还真是潇洒,屏蔽我这么久。”
  罗贝一愣。
  涂白棠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轻声问:“是谁?”
  罗贝用口型回答:我爸爸。
  这不是一个他此刻想要面对的人。但在听见罗昌盛声音的瞬间,他心中下意识冒出的念头是:原来他还在联系我。
  他一言不发还单方面屏蔽了那么久,没想到罗昌盛还会找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比想象中更重一些呢?
  不等罗贝开口,罗昌盛继续说道:“我联系过你们学校的老师了,休学是怎么回事?”
  罗贝心头一紧。
  罗昌盛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怒意:“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家也不要,电话也不接。现在好了,连学也不去上!你拿了我那么多钱,都去哪里鬼混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他喘了几口气,怒道,“怎么不说话?又哑巴了?你太让人失望了,你对得起谁?”
  罗贝从惊惶中清醒过来,本能地切断了通话,然后丢开了手机。
  手机沿着桌面向一侧滑行,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涂白棠及时接住了。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是方才的号码。
  涂白棠低头看了眼,按下了静音键。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停了。
  十几秒后,收到了一条消息。
  ——在你老老实实回来认错之前,别想我再给你一分钱。
  涂白棠把手机屏幕倒扣在了桌上,说道:“别理他。”
  罗贝看着自己的手机背面,心想着,可是,他说的都是事实。
  第74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安静了没一会儿,罗贝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见罗贝一脸紧绷不敢接听,涂白棠替他拿起了翻转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后说道:“是你的辅导员打来的。”
  很显然,罗昌盛是联系过她以后才知道儿子正在休学的。
  还没开学,却因为家事打扰到人家。罗贝心中有些愧疚,本能地不愿面对。
  涂白棠见状干脆替他按下了接听。
  “喂?张老师你好,罗贝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我们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医院。我姓涂。对、对,是我。罗贝正好和我在一起。不是的,他已经出院了。”
  “嗯,我知道,好的好的,麻烦你了。没事,我了解的。嗯,好的,我会转告他。好,拜拜。”
  放下了手机后,他什么也没有对罗贝说,站起身朝着柜台示意了一下,去取餐了。
  罗贝静静地趴在了桌上。
  好糟糕呀。给辅导员添了麻烦,还让涂白棠见到了自己丢人的一面。
  就连对罗昌盛,他的厌恶和反感都变得不再那么理直气壮。
  发了会儿呆,涂白棠回来了。
  他把餐盘放在了罗贝面前,若无其事地问道:“饿了吧?”
  应该是饿的,可现在却一下没了食欲。
  罗贝拿起了一个汉堡,木然地拨开包装纸,咬了一口。
  嚼了两下,眼泪溢出眼眶,滑落下来。
  真讨厌。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哭过,怎么又来了。
  涂白棠手臂越过餐桌,替他擦掉了面颊上的泪花。
  “怎么啦,”他的语调听起来很平和,“好好的,为什么要哭?”
  罗贝无措地看向他。
  涂白棠怎么会不理解呢?他围观了整个经过,罗昌盛的音量那么大,他一定都听见了。
  “把他气成这样,不是应该高兴吗?”涂白棠说,“你不是一直想让他不痛快,算不算是歪打正着了?”
  罗贝呆滞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居然还有这种角度吗?
  涂白棠又拿起他的手机,操作了几下后抬头对罗贝笑道:“我替你把他的新号也屏蔽了。他要是再打来,还得气一回。”
  罗贝稀里糊涂的,也跟着笑了一下。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听涂白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好受了些。
  “好了,”涂白棠把手机递还到他面前,“别去管他了。”
  “嗯。”罗贝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大口汉堡。
  “不过话又说回来……”涂白棠也拿起了自己的那份汉堡,“你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去念书吗?”
  他的语调很随意,罗贝听着,却又一次紧绷起来。
  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中盘桓许久。他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本能却一直在逃避。
  “我应该回去,对吧?”罗贝问。
  “也没什么应不应该的,”涂白棠说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正好想起了这么件事,随便聊聊而已。”
  罗贝低下了头,犹豫了好一会儿,诚实地说道:“我怕你也觉得我……不像话。”
  涂白棠摇了摇头:“我只怕你过得不开心。”
  罗贝下意识收拢了手指,汉堡包装纸被捏出了声响。
  “我这几天去上班的时候,你在家,都做些什么呢?”涂白棠问。
  罗贝试着回忆了一会儿。
  他的伤尚未完全康复,活动能力有限,绝大多数时间都只能无所事事地躺着。
  玩手机,看片子,发呆,想念涂白棠。
  没了。
  今天上午就是因为实在无聊,才会跑去医院。
  这完全是在虚度光阴,罗贝觉得惭愧,说不出口。
  “罗贝,”涂白棠又问,“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罗贝陷入了思考,在一片混沌思绪中,他仅能找到的答案是,想要和涂白棠一直在一起。
  但这应该不是涂白棠想要听到的。
  “我好像没什么想要做的。”他说。
  “也正常,”涂白棠笑了笑,“大多数人其实都没什么很具体的人生目标。我也是。”
  罗贝不解地看向他:“可是你……”
  “成为医生不是我的人生理想,”涂白棠说,“我跟你聊到过吧?我是个挺无趣的人,一路按部就班稀里糊涂就走到了现在。如果说现在有什么真的很想要实现的目标……罗贝,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罗贝愣了愣,眼眶又热了。
  “欸?”这一回,涂白棠惊讶了起来,“你怎么……”
  “我也是,”罗贝低头抹眼泪,“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好怕你觉得我没出息。”
  “这跟出息有什么关系呢,”涂白棠用纸巾替他擦了擦脸,“我只是想说,大多数人其实活得都挺糊涂的。”见罗贝又看向自己,涂白棠笑了笑,“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如果你觉得迷茫,首先当然应该思考自己想要做什么。但如果暂时得不出结论,也可以再想一下,自己能做什么。”
  罗贝眨了眨眼,默默在心里反刍这句话。
  “念书对现在的你而言,是一个很方便的选择,”涂白棠继续说道,“如果你暂时没有别的可以消磨时间的法子,那不妨考虑一下。”
  罗贝过去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思考方式,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不着急,”涂白棠说,“你还年轻呢,人生浪费得起。”
  “……浪费是不对的吧?”罗贝说。
  “你看我,单身那么多年,身边多少人着急,”涂白棠说,“我当初要是为了赶时间胡乱找一个,现在得多后悔?人生不怕迟。”
  罗贝不由得笑了一下。
  “哦对了,眼下你有一件事可以做,”涂白棠提议道,“谌早送你的那幅兔子拼图,已经好久了,早点拼完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