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罗贝甚至看到了它的羽毛在阳光下泛出的彩色光泽。
  “你是不是觉得……你看到的是那只乌鸦的灵魂?”涂白棠问。
  罗贝毫不犹豫地点头。
  也不知他的小脑瓜在想些什么,竟红了眼眶。
  他打字:它一定很喜欢她。
  涂白棠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接着又干脆揽住了他,把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实在有点太非理性了,想不透。
  涂白棠的大脑下意识地开始思考一些无关的内容,比如罗贝前些天还自称不爱哭,怎么这会儿又要眼泪汪汪了。
  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内心过分敏感细腻,所以才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罗贝在他胸口蹭了蹭,抬手拽住了他的上衣。
  “养乌鸦的人应该挺少见的。”涂白棠说。
  罗贝点了点头。
  未免太巧合了。很多人都会在身上或者包上佩戴这样的小物件,但大多数人家中应该不会那么正好就饲养着同样的宠物。
  猫猫狗狗也就罢了,那可是乌鸦。
  涂白棠轻声感叹:“你真是不可思议。”
  罗贝仰头看他。原本微微湿润的眼眶此刻已经完全收干了,眼神中透着神采,面颊红扑扑的。
  他对涂白棠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手机打字:太好啦!我原本担心过你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涂白棠干笑了一声。
  罗贝继续打字: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你真好!
  涂白棠心底依旧残存着疑惑,可此刻看着罗贝高兴的模样,又觉得那些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生难得糊涂。只要不影响生活,何必那么追根究底。
  ……应该是不影响的吧?
  至少罗贝没有把自己看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两人对视了会儿,罗贝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收敛了些,同时脸变得更红。他放下手机张开嘴,很用力地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半晌没出声。
  “我刚才听到你‘啊’了一声,”涂白棠说,“在走廊上。你在无意识的时候是可以发出声音来的。”
  也许下次该找机会趁其不备吓罗贝一跳。
  比如现在突然弹一下他的鼻子,会有效果吗?
  涂白棠正打算实践,手机响了。
  看清来电提示的号码,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是行政打来的。按下接听后,对面很积极地问他有没有确定好当天表演的曲目。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对面提醒他,最好是尽快确定,毕竟时间不剩几天了,还需要提前准备串讲词。
  挂了电话他又想叹气,却见面前的罗贝双眼放光。
  见他看向自己,罗贝“嗖”一下举起了手机,上面写着:你会弹吉他!!!
  小哑巴,耳朵倒是挺尖的。
  “会过一点,”涂白棠为难,“现在不太会了。”
  罗贝低头高速打字,接着再次举起手机:你要表演节目!!!
  “赶鸭子上架,”涂白棠摇头,“到时候估计是要出洋相。”
  罗贝似乎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依旧情绪高涨:我想听!可以先弹给我听听吗!
  涂白棠哭笑不得。
  他想了想,说道:“我可能需要借你的病房练习一下。”
  中午时勤勤恳恳的肖鹏又替他跑了一次,替他从柜子里翻出了早已积灰的吉他。
  病房不是什么适合排练的地方,尤其是对技艺不佳的人而言,完全是在制造噪音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这种时候,一人一间的特需病房就显得很优越了。
  涂白棠在提出时只想到这样比较方便,实际试弹了一下后立刻后悔了。
  他当初会学这项乐器,并不是源于喜爱。
  一位关系不错的同学为了撩妹试图给自己打造一个音乐才子的形象,打算报个吉他初级班,找不到搭子,求他一起去。
  同学拿来了“第二人半价”的宣传单,苦苦哀求,他迫于无奈,答应了。
  学了两个月,同学想要撩的妹官宣了男朋友,同学也随之放弃了自己的音乐梦想。
  倒是涂白棠,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把三个月的课程全都上完了,学会了一些基本的指法,能弹一些不太复杂的和弦,还学会了几首相对简单和通俗的流行歌曲。
  学业繁忙,他又志不在此,初级班结业后他连中级班都没去报名。
  后来的若干次同学生日会上,他倾情演奏了世界名曲《祝你生日快乐》,让他的杨姓恩师大为赞许。
  恩师是骨科泰斗,但根本不懂吉他。
  涂白棠自己其实也不算很懂,多年过去,已经差不多是个小白。
  更糟糕的是,那把闲置了许久的吉他还有点儿走音了。
  涂白棠坐在椅子上,在罗贝热切的目光中对着调音app调了老半天,汗如雨下。
  怎么办啊。
  他想,他刚交上的小男朋友马上就要知道他是个傻子了。
  第33章 再亲一下
  调音完毕,涂白棠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拨动了琴弦。
  他有意挑选了一首最为简单的练习曲目,没有任何和弦。但即使如此,依旧暴露出了生疏的指法。
  ……应该是暴露了吧?
  他一边弹,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罗贝的表情。
  罗贝双手合十,抵在唇边,唇角微微带着笑,眼睛闪闪发光。
  太好了!他根本不懂!
  涂白棠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下弹。
  罗贝很快改变了姿势。他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托着下巴,脑袋微微倾斜着,视线牢牢地锁在涂白棠的身上,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涂白棠顿时自信起来。
  虽然不熟练,但好像也不算很糟糕嘛。
  练习曲目非常短,磕磕绊绊的一分多钟就弹完了。最后一个音落下,涂白棠长舒一口气,看向了罗贝。
  罗贝还捧着脸,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接着用力地鼓起掌来。
  这实在让人不好意思。
  涂白棠难为情地笑了笑,说道:“手太生,弹得乱七八糟的。”
  本以为罗贝会夸奖自己几句,说点“没这回事”“非常好听”的话作为安抚。却不料他连头都没有摇一下,笑得更厉害了。
  一个人在毫无自信的状态下非常容易被害妄想。
  涂白棠怀疑罗贝在嘲笑他。
  硬着头皮应下这个差事时,他已经做好了被同事们笑话的心理准备。若肖鹏当面直白地嘲讽他“弹得什么东西”他也不会产生丝毫羞耻。
  但若罗贝觉得他很丢人,那问题就有点严重。
  涂白棠低头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再练会儿,你不用管我。”他说完掩饰般低头拨了下弦,察觉罗贝视线依旧落在自己身上,又说,“好几天了,你的拼图怎么没什么进展?”
  罗贝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拼图碎片,手指抓了抓下巴。
  “你拼你的,”涂白棠说,“可以当我不存在。”
  罗贝用口型“哦”了一下,伸手整理了起来。
  涂白棠当初上的吉他初级班,教的第一首曲目是一首老歌,叫《小草》。曲调悠扬动听,变化也少。他暗自考虑,要不就干脆偷懒选这首曲目好了。
  这首歌几乎人人都会唱,到时候大家下意识跟着哼起来,陷入了自我陶醉中,就不那么容易注意到他的问题了。
  涂白棠弹了两遍开头,隐约找到了一点手感,决定下一遍把唱也加进去。
  比起弹吉他,他对唱歌的的自信稍微多上一点。
  才刚一开口,余光感受到了一旁投来的视线。
  罗贝这次换了姿势。一手把玩着一小片拼图,另一只手支着下巴,脑袋歪着。
  见涂白棠看过来,他眯起眼笑了一下,接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盯着看,之后假模假样地低下头继续拼图。
  可待涂白棠收回视线,立刻便察觉到他又看了过来。
  为了掩饰,这回罗贝干脆趴在了桌上,掩耳盗铃般用胳膊遮住了半张脸,眼睛还眯了起来。
  看来让他不关注自己是不可能了。
  涂白棠感到为难的同时,又不禁想笑。
  他想起了不久前肖鹏说的话。要做到什么地步,他才能察觉到对方的感情?
  像罗贝这样就可以了吧。
  他分明一点也不迟钝。
  当他下意识开始分心,指尖的动作却反而变得流畅了一些。
  涂白棠不再回看,专心地享受着来自罗贝的关注。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哼唱。
  那声音很轻,听起来非常随意,还略微有点儿走调,显得清新又可爱。
  涂白棠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忍着没有抬头,继续往下弹。又过了会儿,哼唱中带上了断断续续的歌词。
  是罗贝在唱歌。
  他明显是记不清歌词了,唱半句哼半句,时不时不自然地停顿一下。明明有伴奏,调子却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