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毕竟在他最近接触过的病人中,她的情况算是尤为惨烈的。
  刚送进医院时,她完全是休克状态,下半身血肉模糊。终于恢复清醒时又大哭大闹,喊着不想活。
  那之后,她接受了若干次联合手术。在涂白棠和其他几个科室同事的努力下,总算是保住了那一双腿。
  现在她的皮肤依旧满布满瘢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我听说她好像在养乌鸦,”涂白棠说着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呃……你听说过吗?”
  “乌鸦?”肖鹏惊讶又不解,“我不知道啊。她就算养,也不可能带到病房来吧?”
  “……也是。”涂白棠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下午还有会。我回病房吃饭去了。”
  “等一下!”肖鹏横过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涂白棠问。
  肖鹏的表情变得八卦起来:“你和楼上那个小朋友,到底什么情况啊?”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涂白棠说,“别说出去啊。”
  他不是喜欢分享私生活的类型,更不希望罗贝因此而被打扰。
  肖鹏眼睛睁大了些:“真的假的?你这是……”
  涂白棠半低着头,假装淡定:“让一下。”
  “我就知道你对他那个态度绝对有问题,”肖鹏连连摇头,“果然是地下恋情!”
  “什么地下……”涂白棠无语,“只是不想多事。”
  “假装单身就不怕多事吗?”肖鹏嘟囔。
  他多多少少有些误解。涂白棠不想多做解释,只告诉他:“那就告诉大家我有对象嘛。”
  说完脸有点烧,还产生了一些莫名的紧张。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以涂白棠一贯的想法,以他和罗贝的熟悉程度,根本不应该发展出太亲密的关系。
  算算时间,他们认识统共也不到一个月,对彼此都没有太深的了解。
  可亲都亲了。
  只怪罗贝红着脸眼眶水润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等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先一步理智行动。
  实在是太冲动了。
  但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唐突的事,总不能不负责任。涂白棠不想给自己找借口。
  所幸罗贝接受度良好,并且表现出了明显的期待,那么开始交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贝和他一样没什么经验。
  但没关系,从小到大,他学什么都很快,相信只要愿意努力,应该不会搞砸吧。
  谈恋爱的感觉还挺新鲜的,会让人莫名变得雀跃,产生许多期待,又心神不宁。
  涂白棠难得的在例会上走神,不受控制地低头查看手机。
  当发现没有收到新消息,心头不可抑制地涌起了淡淡的失落感。
  涂白棠是个很会变通的人。罗贝不找他,他也可以主动地去找罗贝。
  可能是心有灵犀。正当他思考着要怎么没话找话,罗贝带着他的兔子表情包闪亮登场了。
  ——你的电脑还在我这里呢!
  很普通的一句话,涂白棠却莫名想笑。
  他立刻回复。
  ——我明天来拿。
  他打算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之后修整一天,后天上班。
  已经积压了太多手术。病人急得心焦,同事忙得发疯,他没法儿干看着。
  只要罗贝还住在医院里,就算他再忙,每天总归是个能见个面的。
  没一会儿,罗贝的消息又来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没有告诉你。
  涂白棠好奇地回了一个“哦?”。
  ——说了以后,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奇怪,不正常。
  涂白棠心想,罗贝本来就是很奇怪,不怎么正常的。
  还能有什么更离谱的事情呢?
  ——说说看?
  “对方正在输入”地提示跳了好一会儿,屏幕上出现的文字却很短。
  ——你送我的别针会说话。
  涂白棠一愣。
  罗贝又发了一条。
  ——你留着的那个也会,它们还会聊天。
  涂白棠蹙起眉来。
  这确实是非常奇怪,相当不正常。
  罗贝应该是有癔症吧?他想。
  关于罗贝之前所说的那些“看到”的东西,涂白棠怀疑那些都源于他的潜意识。
  就在罗贝说能看到老太太身边的黑色雾气后不久,老太太便过世了。
  但她并不是自然死亡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自尽。
  罗贝和她朝夕相处,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丧失了求生意志。
  说谌早会发光也是同理,那确实是个活力四射的阳光男孩。
  但若是能听见不存在的声音,问题就有点严重了。
  按理说,医生应该是非常相信科学的。可在医院里干久了,很多同行都会变得特别迷信。
  比如同科室的刘主任坚决不吃芒果,认为吃了以后会工作会立刻变忙。而这样的坚持得到了很多同事的一致认同。
  还有人认为值班的时候一定不可以说自己闲。
  涂白棠前阵子犯了这个忌讳,那位老太太立刻就出事儿了。
  但这些和“徽章说话”绝对不是一个量级的玄学问题。
  涂白棠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喜欢了一个好奇怪又好麻烦的人。
  当这个念头从闹钟闪过,涂白棠忽地一惊。
  “喜欢”。
  他慌慌张张地收起了手机,心中又把这个词默念了一遍。
  啊,是吗?
  蛮新奇的。
  喜欢,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作者有话说:
  萝卜可能是个天然渣。
  第31章 癔症?
  会议结束时,涂白棠意外被办公室的行政给拦住了。
  他本以为对方是来同他讨论休假的事。对他们而言,副主任医师突然请假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想来会希望他克服一下困难,尽早返岗。
  计划后天就上班的涂白棠对此十分坦然。
  不聊对方一开口,提的却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医院作为一家单位也不能免俗要搞个小型年会,会上自然需要安排一些节目。
  一般而言,负责出节目的都是一些相对没这么忙的小医生,涂白棠这几年都没被派过活儿。可今年他突然因伤病假,看在行政眼中就成了一个大闲人。
  更不巧的是,原本的一个五分钟左右节目因为一些缘故上不了了,急需补充。距离年会已经不剩多少日子,此时再找替补,只能挑些不怎么需要排练的现成演出。
  会找上涂白棠,是因为他的恩师杨副院长信誓旦旦地告诉行政,自己的弟子才艺出众,是个吉他高手,当初在校园中曾因此而成为风云人物。
  涂白棠听完一个头两个大。
  杨副院长对他多少是有点儿滤镜了。
  涂白棠在大学时代确实自学过一点儿,但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技艺平平。如今多年过去更是早已生疏。
  他奋力推脱,失败告终。
  行政态度温和又强硬,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就算现在不熟练,正好这些天休息,在病房也无所事事,有的是时间复建。她甚至劝说涂白棠再多休息两天,把伤养好些再回岗位。
  面对涂白棠“我水平真的不太行”的诚恳发言,她坚称“怎么会呢杨院长说你弹得特别好”。
  少一个节目而已,应该也不是非要补上不可。
  当涂白棠在事后同肖鹏这么抱怨,肖鹏笑着告诉他:“说不定是人家自己想看。”
  涂白棠头疼,又不想在年会上丢人,只得拜托肖鹏帮他再跑一趟,从家里把早已积灰的琴给背过来。
  当天晚上,他没心思挑选演出曲目,先给张主任打了个电话,聊了聊罗贝的病情。
  张主任告诉他,一般严重的精神问题多少都会带有一些器质性病变,但罗贝这些天来把各类检查化验做了个遍,结果都是好的。前些天他和科室里几个同事就此讨论过,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术业有专攻。他们神内的毕竟不是专门的精神科医生,还是建议罗贝找一家专科医院看看。
  “上一回他说看到奇怪的东西我就这么觉得了,”张主任说,“包括他不能说话,应该都是心理问题。”
  涂白棠对这些更是外行。
  当初在学校里,临床医学中的神经病学和精神病学他都学过,如今若干年过去,回忆这些就和同时学习的高数那样变得面目模糊,不怎么看得懂了。
  简而言之,罗贝需要再去看看精神科。
  涂白棠不由得担心起来。
  毕竟很明显的,罗贝并不觉得自己有病。
  可那不是病还能是什么呢?总不能真是玄学超能力吧?
  涂白棠暗暗叹气,心想着,难怪自己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心动过,原来是口味跑偏了,非要被一些脑筋不正常的人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