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一定得联系一下家人了,”兔兔头胖嘟嘟的饭团脸上竟显出一丝严肃,“这个情况,肯定是需要有人陪护的。”
  罗贝抿住了嘴唇。
  他现在说不了话,可以更理所当然的保持沉默。
  “是有什么实际的困难吗?”兔兔头问。
  罗贝犹豫了会儿,摇了摇头。
  “我再过会儿要去上班,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你,”兔兔头告诉他,“如果家里人暂时过不来,可以找护士咨询一下,先申请一个陪诊。”
  怎么连兔子都要上班那么可怜?
  罗贝慌忙拉住了他的手,想说我养你吧,偏偏开不了口。
  兔兔头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帮你给家人打个电话吧?”
  罗贝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犹豫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他打开便签,输入:不用了,我自己来吧。谢谢你。
  此时,帘子忽然被掀开了。
  一个约莫四十岁穿着白大褂的女性站在帘外,一脸惊讶地看向兔兔头。
  还握着手机的罗贝莫名有些激动。
  总算有人给了这奇特的兔兔头人类应有的尊重!
  可这位女士接下来的发言却让罗贝大失所望。
  “你怎么会在这里?没回去休息吗?”
  兔兔头摇了摇他的兔脑袋,语调显得十分无奈:“一言难尽。”他说话的同时往外走了一步,“患者不能讲话,我跟你讲一下大致情况。”
  原来他们认识。
  帘子里只剩下了罗贝一个人。
  他看着手机屏幕,犹豫许久,点开了一个对话框,开始斟词酌句。
  ——我不小心摔伤了,可能骨折了,现在在医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好像需要有人陪护。
  按下发送后,他想了会儿,又补充了一条。
  ——我嗓子不太舒服,说不了话。回复请给我发消息,不要打电话。
  直到罗贝照完了x光,终于收到了回应。
  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的“罗昌盛”三个大字,罗贝犹豫了会儿,按下了拒绝接听。
  他打开对话窗口,复制了自己方才最后一条发言,正要黏贴,电话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此刻没有任何人能当他的代言人,就算接听了,也是没办法沟通的。
  他不得不再次切断通话,重新发送了那段文字。
  可是没用,电话铃第三次响了起来。
  罗贝无奈之下不得不按下了接听。
  手机另一头传来了中年男人的声音:“说不了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罗贝咂了下嘴。
  “喂?你怎么不说话?听不见吗?”罗昌盛问。
  罗贝试着开口,可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切换到对话窗口继续打字,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略显尖细又有些可爱的声音。
  “反正他又不会来,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找呢。”
  罗贝茫然四顾。
  此刻,他的病床孤零零的摆在走道边。稍远些的地方能看到若干病人及其家属,但并没有人在关注他。
  “喂?真的说不了话?”罗昌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会的?”
  罗贝切断了通话,点开对话框,输入文字。
  ——说不了。
  罗昌盛给他发了一条长语音。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为什么那么不小心?你说的要人陪护是什么意思?要立刻赶过来吗?那你也知道肯定是不可能的呀。要不你花钱雇个人吧。医院里有护工吧?你多给人家一点,让人家帮个忙。你身上钱还够用吗?不够的话我给你打一点。”
  罗贝才刚听完这一条,新的一条又来了。
  “你找你们学校的老师问问呢?他们应该要对你负责任的吧?我不是不想来,但你也知道的……反正,对吧?唉,你这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
  终于听完,之前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
  “反正他就是不想来啦!”
  罗贝循着声音,看到的是一扇窗。
  他躺在床上,不能随意动弹,看不清窗外风景,只隐约能看见几根树枝,那上面似乎正停着一只麻雀。
  总不可能是麻雀在同他说话吧?
  罗贝抬起手来,按了按太阳穴。
  不过,会说话的麻雀好像也不比长着兔兔头的人类更离谱。
  这个世界变得非常奇怪。
  但他的父亲还是老样子。
  罗贝一直没有回复,几分钟后,支付软件弹出了到账提示。
  罗昌盛给他转了三万块钱。
  末了又给他发了一条语音,让他该花就花,不够再说。
  罗贝放下手机,心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不满的。
  其实不用罗昌盛提醒,他刚才也在护士的帮助下找到了陪诊,只是人家现在正在帮他办理入院手续。
  罗贝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窗外树枝上的麻雀似乎是飞走了,方才那奇怪的声音不再响起。
  神秘的兔兔头也不知去了哪儿。
  居然剪了他的裤子以后就开溜,好过分。还好有好心的护士姐姐给他找了条毯子盖。
  兔兔头到底是不是比特呢?如果是比特,怎么会丢下他不管。
  哦,不对。
  比特本来就是丢下他了的。
  终于来到了病房,罗贝心中阵阵恍惚。
  今天早上,他因为送走了比特的骨灰而哭哭啼啼,没想到半天时间过去,自己也变成了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孤苦伶仃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知何去何从。
  隔壁床位躺着的是一位老太太。
  罗贝刚进来时,老太太主动和他打招呼,他应不了,努力憋了个笑,但对方好像没看见,气氛怪尴尬的。
  老太太手上挂着水,和他一样不太能动弹,时不时发出“哎哟哎哟”的呻吟,似是十分难受。
  罗贝也很难受。
  护士给他发了病号服,但他穿不了,此刻毯子底下还只穿着兔子内裤。
  好想兔兔头啊。他不会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吧?
  正想着,病房门被推开了。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依次走入。为首的那一个,长着令人过目不忘的可爱脑袋。
  圆润饱满的腮帮子,黑漆漆的眼睛,可爱的长耳朵。
  罗贝惊喜地张开了嘴。
  “感觉怎么样?”兔兔头被簇拥着走到了他的床边,低头看向他。
  莫名其妙但又有点拉风。
  突如其来的安心感,让罗贝又一次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偷偷告诉你们。
  我本来设定是罗贝颅内出血涂医生是脑外科医生。
  然后发现!那样罗贝就要剃光头!
  还是脱裤子吧。
  第4章 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在热泪盈眶的同时,罗贝的脑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一些不太礼貌的想法。
  难不成兔兔头是这个医院的吉祥物?
  医院专门雇了一些人,戴上卡通布偶头套,cosplay成各种可爱小动物,来抚慰病人们的心灵。
  所以大家才表现得如此自然,一副对兔兔头人类见怪不怪的模样。
  若真是如此,设计了眼前这颗兔脑袋的设计师还是蛮有品味的。
  只是选的演员稍微有点儿不搭。身材太高挑了,肩宽腿长的,不够萌系。此刻穿着白大褂不太明显,之前便装时腰身细瘦紧实,看起来一点也不绵软。兔子当然是要肥墩墩的才可爱。
  声音也是。虽然不高不低温文尔雅算得上是非常好听,却缺了点儿小兔子该有的俏皮卡通感,让人出戏。
  他正在心中暗暗品鉴着,却见兔兔头从身后另一位白大褂手中接过了x光胶片,用那好听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讲起了他的伤情。
  这么专业的活儿也要让吉祥物来做吗?
  罗贝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微微下移,在兔兔头的左胸口处捕捉到了一个名牌。
  离得不算太近,字也不大,但罗贝的视力很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上面赫然写着:
  副主任医师:涂白棠。
  罗贝惊讶地张开了嘴。
  正在同他讲述病情和治疗方案的兔兔头误会了什么,放缓了语调,安抚道:“不用担心,髋臼关节手术是我们医院的强项,预后是非常好的。”他说着把手上的x光片展示到了罗贝面前,示意道,“这里复位再固定一下,很简单。”
  罗贝这才留意到x光片上的图样,惊诧地想着,我这好像是半边屁股裂开了呀?怪不得那么痛!
  “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打字给我看。”兔兔头说。
  罗贝迟疑了会儿,拿起手机,在便签文档中试探着输入:涂医生?
  被他唤做涂医生的兔兔头倾着身,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
  短短一个音节,温和舒缓,如沐春风。
  罗贝莫名有些紧张,又瞄了一眼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