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师弟,若是他苏孚世真有良心,想救这天下人,就该把无上道体公之于众,先救我等天劫临近之人,你以为只有我们等不下去吗?你看看这天幕之后,多少渡劫修士,你又能拦几个?”
  远处天雷轰鸣中传出几分玄妙气息,却又隐没。
  鹤鸣握剑的手一紧,“拦到我拦不住之时。”
  南山之上,南山尊者饮下一杯苦酒,“口诀可记住了?”
  “师祖,记住了。”
  “好小子,记不住也不行了,时辰已到。”
  靳浪睁开双眼,光幕中已空无一人。南山尊者的声音从山下传来,“替我与杦烟小子道声再见。”
  问道峰上,林珏带领着一众药峰弟子奔走在刀光剑影之中,元婴以上的师兄师姐们已浑身浴血,他们不弱,甚至实力普遍高上魔修一线,但是抵不住魔修实在太多,敌众我寡,只能节节败退。倒下了,林珏将他们拖下战场包扎疗伤,简单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再次上前,只为护住身后还不足两百岁的金丹筑基,熬干最后一滴血,有人倒下,便永远也起不来了。
  再次为一个师兄闭上双眼,林珏提起剑加入战场,她是药峰小师姐,身前是爱她护她的师兄师姐,身后是尊她敬她的师弟师妹,最前面是南山书院和蔼可亲传道授业的师门长老,南山书院,从不是魔修撒野的地方。
  林珏不停的挥砍着长剑,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漫天血雨之中,困住她许久的壁垒松动,原来进阶化神也不是这么难,林珏回头,跟在身后几个药峰弟子已惨死魔修刀下,身下还护着几个昏迷不醒的师兄师姐。
  “退守剑峰!”灵逸长老撕心裂肺喊道,他已断去左臂,唯剩右手持剑,重复道:“退守剑峰,开启九九归一剑阵!”
  “鹤鸣尊者还在上面!”灵烽长老喊道。
  “管不了了,不能让全南山弟子都折在这!我们可以死,崽子们才几百岁啊!”
  灵烽狠狠闭一下眼,“退守剑峰!”
  年轻的弟子们主动离开长辈设下的庇护阵法,扶起失去行动力的师兄师姐,近乎溃走的往离南山最近的剑峰退去。
  南山侧峰道场上,林杦烟薄薄眼睑之下,眼球不安的滚动,来不及感受灵识溶于天地,广博浩大的快感,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远阔的灵识回收,只见问道峰上尸横遍野,鹤鸣师叔遍体凌伤,整个南山书院都笼罩在挥不去的血雾之中,南山峰顶,靳浪踏入光幕,然后世界突然昏暗。
  浓重的血腥气同样涌上了南山书院正殿,被囚困的灵犀神君通红着双眼,握紧的拳头中,指尖掐进掌心,血液如同溪流落下,鹤年走后,他尝试了无数方法想要离开,除了将自己弄得满身狼狈以外一无所获。
  绝望之下,灵犀几乎已准备好自裁谢罪,却突然眼前光明,一身粗布麻衣的南山尊者和蔼的站在他眼前。
  第29章 28 大战终章
  “尊者……”
  “你那师尊也确实狠心……”南山尊者轻笑, “还像以前一样。”
  还像以前,坚定固执。苏孚世以掌按向呈半透明状巍峨高耸的东皇钟,青色巨钟急速旋转着,随后自半空升起, 困灵犀良久的东皇钟终于开启。
  “灵犀, 去剑峰吧, 他们需要你。”眼前人已飘然而去, 唯余音渺渺。
  “谢尊者相救。”灵犀俯身拜下,随后转身御剑, 毫无迟疑。
  又是一道锋锐鞭痕划过鹤鸣尊者眉尾,血液自伤处汩汩流下模糊了视线,闪躲之时慢了一刻,只能眼看着鹤年以灵力做笔凌空一道斩字符直冲而来。
  鹤鸣匆忙提剑应对,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挡在面前, 斩字符消弭于无形, “苏师兄。”
  苏孚世没有回头,只看向半空中的鹤年, “白师弟, 此番辛苦了, 接下来交给我吧。”
  鹤鸣敛眉收起斩霜, “谨尊南山尊者令。”
  南山书院众人退守剑峰, 魔道众修士自然紧追,如今鹤鸣尊者也已离开,这片天空只剩下他们三人, “景和啊景和,你知道的,即便我真将无上道体公之于众, 也决不允许你参与其中。”
  鹤年攥紧拳,默默无语。
  七杀尊者眯起双眼看向苏孚世,声音喜怒难辨,“久闻南山尊者大名,此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孚世这才看向他,“七杀尊者言重了。”
  “你怎么会来?”鹤年脸色难看。
  “不必担忧,你在南山秘境之中留下那道八荒敕令我仍未破解。”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自斩一尸留下半身修为压制,可保秘境百年稳定。”苏孚世深深看着鹤年,即便须发皆白,却仍是过去那张冰雪似的美丽脸孔,“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漂亮。”
  鹤年微怔,修士寿命悠长,大乘期足有万万年,唯有天劫临近,天人五衰之时才会容貌变化,他自己是以恶气转换之法延缓天劫,可苏孚世自有南山秘境可供压制,自然不受困扰,本以为苏孚世这番苍老形貌只是掩饰,却不曾想竟是真的。
  苏孚世但笑不语,鹤年伸手摸向自己手腕,一股精纯灵力汩汩流淌,正因同源力量靠近雀跃不已,难怪,他本以为是恶气转换拖延了自己的天劫,原来是苏孚世以融合了南山秘境之力的灵脉压制,也是这部分灵脉之力,让他能进入南山秘境,留下八荒敕令,以此牵制苏孚世,“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苏孚世闭上眼,似是回忆过往。
  “你早知道我没死。”
  “景和,你还是不明白。”苏孚世停顿片刻,喃喃道:“我们已活了近五千年吧,这么长的时间,我却只觉与你共同游历那几百年更让人怀念,人要是只活那些时间就好了。”
  七杀尊者突兀出声:“你们南山这些爱恨情仇,倒显得本座像个局外人,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些。”
  “尊者勿恼,事已至此何不坐下好好聊聊。我却是十分羡慕尊者的,无牵无挂,随心自在。”
  “何必多说这些,你我终有一战,本尊早想讨教你的浮生书了。”
  “我自斩一尸,修为损耗,当不是尊者对手。”苏孚世安然坐下,“更何况,景和知道我的,我对你从来下不了手。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既能保下南山,阻止两位行径,又能不对景和动手。”
  鹤年眉心紧蹙,倏然脸色大变,抬首看向空中,雷声滚滚,因为正值小南山渡劫,他们未曾将这雷鸣看在眼中,如今天边劫云聚集,竟是冲此方天地而来,“你引天劫!”
  七杀闻言,灭世鞭出,以势不可挡之威袭向苏孚世,苏孚世不闪不避,那道攻击却落在离他一寸远之处。
  苏孚世笑道,“自我来之时,我们三人都已进了浮生书中。如今,可能坐下聊聊?”
  浮生书乃是囊括三千世界的天生灵器,书中世界,皆由灵器之主掌控。
  七杀眉目狠厉,“你不想活,我却不愿陪你去死,南山尊者,此回算我服输,我可保证今后不再争夺无上道体,只要你放我出去。”
  鹤年震惊的看向七杀,“你疯了不是?何不我等合力击破此方世界。”
  七杀并不看他,“天生灵器浮生书之威,不是你可能想象。”并非不可打破,只是不可能在天劫落下之前逃脱,南山尊者这一手,不可谓不是釜底抽薪的高招。
  “都到了如今时刻,景和你还是只想着逃,早知如此,我就该将你禁锢在身边,那也去不了。”苏孚世终于收起自己那副虚伪的笑,目光冷冽如刀,紧紧盯着鹤年,怪他当时灌注灵脉之后修为败落,难以压制秘境,无力阻拦出逃的鹤年,否则也不会让鹤年献祭诸多性命。
  “哦,七杀尊者自便,若你能打破浮生书离开我不会阻拦,只是景和,你只能陪我死在此处了。”
  南山尊者就是个疯子,七杀阴狠的扫过对峙的两人,自飞去一边寻找破解之法。
  鹤年同样想走,可脚步刚动,就被一道灵力锁链拽入苏孚世怀中,苏孚世的双臂如同两道铁质枷锁紧紧束缚着他,就如同四千年前,苏孚世修炼有成,第一次下了南山,他本是南山书院最有天赋的掌教弟子,未来的书院之首,却被这人压在身下,肆意妄为……
  鹤年曾经,是真心把苏孚世当作好友的,只是嫉妒之心难受控制,眼看着曾不如自己的人步步高升,实在让人难不心生不平,不论是拜入南山一脉修行顺风顺水的苏孚世,还是后来以医道比自己更早步入大乘的鹤鸣,亦或者更早,那次唯有自己一无所获的南山兵冢之行。
  大抵正是这种嫉妒之心让三人渐行渐远,彼时的苏孚世,才无法忍受,在获得力量之后行了强迫之事,此后几千年,恩怨拉扯自不必提。
  鹤年只恨,即便如今,苏孚世失了半身修为,仍然可以如此轻易压制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苏孚世,我恨你。”
  紧扣的双臂拥得更紧,苏孚世将鼻尖埋入他肩窝,“可林景和,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