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誓生咒是盘灵大陆修者之间订立约定的一种方式,双方一旦立下此咒,若是违誓,轻则灵魂日夜饱受反噬折磨,重则走火入魔,修为尽毁。
  白狐一听这话,原本轻蔑的态度瞬间变了,他上上下下打量过摇风,语气磕磕巴巴的道:“你……你来真的啊?”
  摇风道:“骗你于我并无好处。”
  白狐沉默半晌,当即前脚往地上一蹬:“好,就定下誓生之咒……这可是你自愿的,小爷我可未曾逼你!”
  摇风道:“但有两件事要你应我,一是关于我与尊上之间,不论你听见或是看到了什么,均不可对外人提起;二是你这肉身,还需借我一用。”摇风之所以提出与这白狐立下这等誓约,其实最终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封住这白狐之口。
  ——他与尊上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虽说要让这白狐闭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斩草除根,但摇风现在还需要用到它这副躯壳,故而并不愿如此。
  白狐一听这话,顿时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原来你竟打的是这主意,哼——你丫休想再占我的身子!”
  摇风道:“只是暂借而已,若你应下,十年之内,我必助你成功化形。”
  白狐一听“十年”这个词,那张牙舞爪的警惕姿态瞬间又委顿了下去。
  十年,他没听错吧,十年就可化形,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吗?
  “你可别欺负我乡下人读书少,十年怎么可能!”
  摇风道:“你可曾听过‘堕天龙尊’的名号?”
  白狐怔了怔,叫道:“废话,谁不认识他老人家,那可是咋们兽族的开山始祖!”
  摇风见它毫不掩饰露出了一脸的崇拜和向往,心下却是无由漫上几分难掩的悲凉之意来:“连一个数百年修为的小狐狸,都能感念尊上,而当年那些受过尊上道法的人,却是一齐将他推入了地狱!”
  “你说什么?”白狐听他低声的喃喃自语,忍不住问道,又接着说,“你这人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提起老祖来了?”
  摇风道:“若我说那助你化形之法,便是从尊上手中得来,你可信了?”
  白狐愣了愣,恍惚意识到什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无益处。”
  白狐咽了咽唾沫,一双狐目中满是震惊:“你到底是谁?”
  摇风突然沉声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白狐被那眼神看的心头猝起一阵寒意,忍不住又咽下一口口水:“你……你不说就算了,以为我稀得听啊!让我答应你也不是不成,但是你也得应我一个条件。”
  分明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但是摇风却并不在意,只道:“你说。”
  此时此刻,白狐的心情就好像得了一张心愿券,但是想实现的愿望又太多,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思来想去,如何也确定不下来,最后他烦躁的在土地里挠了几下,苦恼道,“我还未想好,待想好了再说。”
  “不行。”这种条件,是个有脑子的都不可能答应——一旦立下誓生咒,便没有转圜余地,摇风此时果真依了它,届时这白狐若让摇风摘星采月,他又当如何?
  白狐爪子又在地上挠了两把,划拉出长长的抓印来:“我又不叫你杀人放火,伦常之内,要你力所能及,这样总成了吧?”
  摇风听他这么说,觉得也算合理,终究应了下来。
  待谈妥这一切之后,摇风问白狐:“你本名唤做什么?”
  白狐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姓白,双字坼生。”
  摇风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满口粗言横语的小狐狸,倒是有个文雅名字,只是这“坼生”二字,多少有些不吉罢了!
  ……
  当日来时,只因没有肉身束缚,又托灵契牵引,漫漫长途不过转瞬,但是现下摇风借这白狐坼生的身体赶路,既不能瞬移,也无法腾云驾雾,便只能靠着那四只肉腿。
  连着行了一日,到近黄昏,白坼生一直吵嚷着要休息,摇风无奈,便在一条河边停下,任其俯身在河里饮水。
  涓涓细流,澄澈见底,白坼生刚饮了一口,却突然大叫起来。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它死死的盯着水面,声音颤抖道,“我我我……我毁容了!”
  摇风几乎习惯了他的大惊小怪,平静道:“被火焰燎了些须毛而已,不日便会长回来的。”
  白坼生看着小溪里自己狼狈的倒影,对摇风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待发泄完怒气之后,满心忧伤道:“这绷带谁缠的,难看死了,唉,伤成这样,到时候肯定要留疤的,我怎么就这般倒霉,遇上你这家伙。”
  他说完了,见半晌没人应,郁闷的一爪子拍在水面上,将那溪水里的身影拍的一瞬破碎。
  -
  下午的修炼结束后,月枢去后山打了包子回来,坐在锁灵塔前的台阶上双手捧着啃。
  “公子他,已经离开十日了……”月枢咽下一口包子皮儿,低垂着脑袋落寞的说。
  突然,头顶覆下一片黑色的阴影。
  月枢愣了愣,缓缓抬起头来,待看清来人面容时,他瞬间脸色一变。
  “怎么,本座生得很吓人?”
  来人身穿一袭青色锦袍,衣上用金线绣着五爪飞龙,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一手负于身后,面色白皙,五官俊美,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似有无限风情,但是眼中淡漠的神情却又拒人千里。
  不说颠倒众生,但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可月枢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却吓的连手里半只没啃完的肉包子都掉在了地上。
  眼前这人,正是公子口中的那条青龙,他……他又来了,可是公子现在不在,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对了,昭灵符!
  青策看着月枢站在自己面前抖抖索索,只道他是害怕自己,心下一时有些不耐,挥了挥手,淡道:“去将塔门打开。”
  月枢伸往怀里的手一顿。
  青策瞥见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你在做什么?”他抓住月枢的手,就要往外拉。
  月枢被他手上那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强悍力道捏的手腕一阵剧痛,当即吓的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有意思!”青策突然停下动作,盯着那张脸审视了一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仙长,小人名叫月枢!”
  青策又问:“你刚刚想做什么?”
  “没有,没什么?”月枢忙道。
  “不听话的孩子,可不讨人喜欢呢!”青策语气悠悠的说,松了攥住月枢腕部的手,但是下一秒,他却猛然一用力,竟是直接将少年胸前的衣裳撕了开来。
  月枢一只手还维持着插在怀中的动作,掌中紧紧的捏着张金色的符纸。
  他双眼大睁的看着眼前高挑的男子,眼里满是惊愕,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龙尊好雅兴,这天还未黑,就迫不及待做出这种事来!”却在这时,一个略带冷意的身音传来。
  月枢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玄衣的高大男子从远处缓步行来,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硬朗的面部轮廓棱角分明,恍如刀削斧凿而出的一般。
  青策看见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凝滞,随即下意识松开了攥住月枢的手。
  “墨长老,你来此作甚?”
  “随便走走而已,不想就瞧见这一出。”墨执面无表情的说。
  月枢来不及细想黑衣男子口中那句“龙尊”的含义,情急之下一把将手里的昭灵符塞进口中咽了下去。
  青策面色一僵,随即冷声道:“本座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尊上之事,墨执自不敢多言,只是这位小修士,乃是吾之旧识,还请龙尊放过他。”
  “呵……长老何时有了这样的旧识,本座怎么不知?”
  墨执淡淡道:“尊上日理万机,岂会连这等涓埃之事也一清二楚。”
  青策冷哼了一声,突然转过身去。
  他伸出一只白皙到有些透明的手,缓缓抬起月枢的下巴,面颊凑的离月枢极近:“若本座今日,非要了这小修士,长老又待如何?”
  月枢感觉到男子灼热的气息喷撒在自己面上,顿时浑身僵硬。
  他他他,他没听错吧,这青龙刚刚说……要,要要了自己?
  月枢一时吓的脚都软了。
  墨执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攥住了青策的手腕:“若尊上执意如此,就休怪墨执……不敬了。”
  话落,他手上一用力,直接拽的青策往后退了两步。
  青策面上原本玩味的笑意一瞬间凝固,继而转为极大的愤怒:“墨执,你竟然为了个牛童走马的小修士违逆本座!”
  墨执沉默的看着青策,没说话。
  青策看到他眼中分明的轻蔑,一时更是怒极,他狠狠的挣了一下,竟是没能挣开墨执攥住自己的手,当即历声呵斥道,“放肆,墨执,你莫非想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