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用说了,我选二。”魏嬿婉直接开口打断她的话。
  魏嬿婉面上的震惊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胸有成竹的从容。
  她终于明白进忠的怪异状态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家伙,也重生了。
  前世这个时候,进忠只知道她叫樱儿,还不知道她的真名“魏嬿婉”。
  加上这家伙突然毁约,又对自己这样怨愤,想来是因为重生的缘故。
  进忠死前的状态,魏嬿婉是知道的,她明白面前的这个人想必是恨毒了自己。
  但是他没有选择直接杀了她,而是把她绑到这里,还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可见,进忠对她还有迷恋。
  那就好办!
  魏嬿婉能从一届宫女成为一代宠妃,靠的不只有聪明才智,还有对人性欲望的精准把控,故而她能驭人。
  如今进忠对她有怨恨,也有痴迷。
  她要做的,就是在此时此地,打赢与进忠的这场心理战,让进忠再一次成为只忠于她的同盟者。
  她明白自己对进忠有亏欠,但也不代表她会将二人关系的主导权拱手让给进忠,他们二人是注定要生生世世互相纠缠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再多欠他一点吧,一直欠到她重回高位,再享荣华。
  她魏嬿婉,就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凌霄花,无论在多么贫瘠的土壤,只要成活,就会一直往上爬。
  面对毫不犹豫拒绝了第一个选择的魏嬿婉,进忠先是怔愣,随后强忍着愤怒,用诱哄的语气道:“嬿婉,你还没有听我的第二个条件,贸然选二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选一,我立刻将你从这里带出去。”
  “不用了,我就选二。”魏嬿婉看了他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将眼神转向别处,似乎不屑再与他多言。
  她在激怒进忠。
  诚然,激怒进忠不利于当下保命,但她从最开始就不打算简单的存活。
  现在想活着很简单,只要她答应做进忠的对食就行。
  但是仇恨的毒刺扎在进忠心里,像一颗种子,总会逐渐生根发芽,甚至可能会使魏嬿婉面对与莲心嫁给王钦后一样的局面。
  第4章 摊牌
  这样的隐患,拖得越久越麻烦。
  她决定先将这仇恨激发出来,再伺机剪除。
  魏嬿婉桀骜又不屑的态度成功将进忠激怒,他脑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被绷断了。
  他扑上去,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宛如骷髅白骨一般嵌入魏嬿婉修长白皙的脖颈,眼神中表现出一种仇恨与迷恋交织的癫狂:“选二,选二就是死在这刑凳上!”
  魏嬿婉眦目与怒火滔天的进忠对视,毫不退缩,用艰涩的声音道:“对,杀了我,前世就是我杀了你,你要为自己报仇,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前世”
  这个词精准的触动了进忠的神经,他一瞬间回归了理智,双手的力道一松,脸上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令,令主儿?!”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魏嬿婉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进忠赶忙放开她,习惯性地想要上前为她顺气,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怨恨,终究没动。
  魏嬿婉终于理顺了肺气,哑声道:“是我,我也重生了,和你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进忠问。
  魏嬿婉故意激怒他,又在他恨意最强烈的时候点出重生的事。
  进忠为了弄清楚重生的原因,一定会暂时放弃杀她的。
  这样一张一弛,拨动进忠的情绪,消耗他的仇恨力量,如果能成功,他未来将再也无法提起恨自己的勇气。
  当然,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进忠真的恨她入骨一心要她死,或者一时怒火迷心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魏嬿婉的命就要立时交代在这里。
  不过,赌一把又怎么样呢,他们最开始的联手就是从一场压上身家性命和千秋富贵的豪赌开始的。
  那个雨夜,进忠问她,要不要赌一把?
  那就赌一把喽~
  魏嬿婉睥睨地看着进忠,进忠透过小宫女孱弱单薄的身体,看到了来日那个权倾后宫的令皇贵妃的灵魂。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迟早会弄清楚的。”魏嬿婉实话实说,“倒是进忠公公,没想到你这么恨本宫。‘舍下别人,保自己’——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进忠眸中的恨意散去,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是的,这个狠心的女人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教她狠心,教她野心,教她决心,可是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女人会用他教的东西来对付他。
  或许他早就想到了,从他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她时就想到了。
  他爱她。
  尽管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但还是爱了。
  爱到人死灯灭,进忠的魂灵依旧徘徊在永寿宫梁间不愿离去。
  他看着她一招跌落,看着她服食毒药日日受苦,看着她神魂颠倒间叫着凌云彻的名字。
  他狂笑,他恸哭,他咒骂,他祈祷。
  魏嬿婉受折磨了九年,他就看了她九年,直到他看着她喝下那碗鹤顶红,又被一道白光拉回了初遇的那个雨夜。
  于是他想着,这一世,他要占有她,报复她,折磨她,磨去她所有的傲骨,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禁脔。
  第5章 生生世世,万死不辞
  可惜他忘了,他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这个女人就算是被埋进坟墓里,也会在坟上开出世间最艳丽的花。
  “果然是好人命不长,一祸害千年呐。”进忠讽刺道,“重生了也好,这样小爷杀你,你也不用喊冤枉。”
  说着,进忠取下一把尖刀,指向魏嬿婉:“杀你之前,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回答。”
  “你问。”魏嬿婉道。
  “我想问你,前世杀我,你可对我有愧?”进忠看着她,眼中尽是希冀,似乎只要她说一句有愧,道一句抱歉,他就能立刻与她冰释前嫌。
  岂料魏嬿婉眼中古井无波道:“无愧。”
  “好!好!好!”进忠怒极反笑,刀尖抵上魏嬿婉的胸口,“那今日我也无愧!”
  魏嬿婉看他还在挣扎,不打算举手投降,也笑道:“好啊,那就杀吧,朝这儿捅。”
  她将自己的心口凑上刀尖,正是前世她用金簪刺死进忠的位置。
  进忠手一抖,刀落在地上。
  方才闹了两番,他的怨恨已经被发泄出来,爱和迷恋重新爬上了心田。
  他已经没办法再下手杀魏嬿婉了。
  这个女人就像凌霄花,只要在在他心中扎根,就再也无法除尽。
  “进忠公公手抖了。”魏嬿婉声音轻快,“用不了刀,要不换个工具?麻绳?勒死我?”
  进忠垂眸,看着地上的刀。
  “罢了,就当我欠你的。”
  他彻底心死,转身就要离开。
  大不了,此生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就是了。
  可是,他走得了吗?
  “但我有悔。”魏嬿婉的声音柔柔地在背后响起,像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拂过进忠心尖。
  他猛然回身,怔怔地看着魏嬿婉。
  “我一直很后悔。”魏嬿婉双目微红,“我悔恨我还不够强,做得不够好,被人逼到那样的绝境,护不住你。”
  重来一世,魏嬿婉从不后悔自己的双手沾上了多少血,她只后悔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让人逼到了不得不断尾求生的一步。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只会做得更完美。
  “我护不住你”——对于进忠来说,这句话,足够了。
  他走回去,单膝跪在了魏嬿婉身边,轻轻的伸手环过她去解她身后的绳结,柔声道:“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把主儿弄到这种腌臜地方来,勒疼了吧?”
  两世的仇怨,似乎在这一刻瓦解冰消。
  魏嬿婉趁机扑上进忠肩膀,张开一口银牙狠狠地咬了上去,眼泪终于涌出。
  进忠不挣扎,任由她咬到消气。
  “死奴才,狗奴才!”魏嬿婉哭骂,“你居然敢把我一个人丢下那么久,我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
  进忠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的眼泪,万分冤枉道:“奴才知道您受了苦,可这也怪不得奴才啊,是您着急忙慌地把奴才打发走了,人都进棺材了,怎么帮主儿。”
  魏嬿婉胡搅蛮缠道:“死了就不会托梦吗?你就是不想给本宫想办法,拿死了做托词!”
  进忠一脸的委曲求全道:“这怎么个话儿说的,这世上有人拿死了做托词的吗?主儿也太强词夺理。”
  魏嬿婉笑了,忽然又想到什么,认真地盯着进忠的眼睛道:“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进忠,我杀了你,你可有怨?”
  进忠道:“无怨。”
  或许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怨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