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白日晨星(十九)
  贝尔摩德一出手, 那自然是非比寻常的豪横,每一次轻飘飘的掷牌都是一次足够让其他人感到胆战心惊的加价。
  二楼的包间原本也没有几个,而能够坐在这里的, 彼此之间也都对其他包间里可能是谁, 心头有个大概的预估。
  而像是酒厂这样成立并且存在已经超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在黑暗当中活跃,并且还业务横跨了数个大洲与许多领域的组织,自然拥有着不弱的声名。
  虽然说酒厂并非是一个拥有异能者的组织,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超越者的话, 异能者与他们的异能所能够影响到的范围也极其有限, 是完全能够靠着热武器和人数堆起来压过去的那一种。
  毕竟像是中原中也和涩泽龙彦这样的无限接近于超越者的“异常”, 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来。
  而一般情况下,超越者根本轮不到流落在外, 基本上都已经被各自国家的政府收编, 以最好的待遇供起来,不可能也看不上其他组织提出来的邀请条件。
  所以, 面对像是酒厂这样的庞大的犯罪组织, 如果不是真的对那一张【书】的残页拥有着非常迫切的渴望与需求的话,在尝试着出出价、发现自己的预算和酒厂实在是差的太多之后,他们也就安静的收手, 没有和酒厂继续打擂台的打算。
  只不过让太宰治比较在意的是, 当酒厂开始出价之后, 首领宰和魔人的那个包间只抬过一次价格便安静了下去, 仿佛放弃了对于这一张残页的竞拍。
  为什么?太宰治可不认为他们会有那么的好心。
  除非这也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一环。
  太宰治在内心思忖着,而伴随着下面的竞拍台上锤子的最后一次落下, 这一张残页最终的归属也终于被定明。
  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便已经有人来恭敬的敲响了门, 是拍卖会的举办方将他们方才拍下的“战利品”送来了。
  安室透将那一个包装的有些过于华丽了的盒子拿了过来,打开盖子之后,看到的便是被妥善的安置在黑色的天鹅绒布上的那一张残页。
  “这就是【书】啊……我都还是只是第一次见呢……”太宰治蠢蠢欲动的伸出手来,看着是想要去触碰一二的样子。
  安室透一把将盒子挪走:“太宰君,只能看不能碰。”
  他多少还是知道点太宰治的异能的——能顾将一切异能力都无效化的【人间失格】,【书】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种异能的产物吧?
  对【书】和太宰治的了解都很浅显的安室透想,万一太宰治在接触到之后,他的异能把【书】给直接消除了怎么办……
  因为在这个国家的管理体系当中,和异能相关的部分都被划归给乐异能特务科去处理、而像是猎犬这样完全由异能者所构成的暴力执法机关也是少有人能顾接触到的超甲级异能小队,所以安室透对于异能的诸多了解不是那么的深入和全面,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不如说,即便是在全世界的范围当中,异能依旧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狂欢,需要去了解的地方还有很多。
  太宰治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朝着他看了一眼,不过暂时没有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算是暂时放过了安室透。
  而原本一直坐在旁边的、因为对于他们的身份以及交流都完全不知晓,因此只安静的坐在一边发呆的歌呗却是忽而眼神一动,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那个……就是【书】的残页?”歌呗问。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和微妙的不确定……非要用什么说法来形容一下 的话,就像是少女现在正陷入了某种恍惚的境地当中一样。
  ……实际上,和并非是他人的错觉。
  因为对于现在的歌呗来说,几乎是在那个装着【书】的残页的匣子靠近的一瞬间,在歌呗的耳边就有陌生的、缥缈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所叙说的其实是歌呗从未接触过的语言,按理来说,她根本不可能听懂;但是,或许是因为这种语言是被用“歌”的形式所表述出来的,以至于歌呗居然觉得自己奇妙的与之产生了共鸣,并且似乎能够理解一些这歌声所要表达的含义。
  过来。
  过来我这边。
  触碰我,感受我——
  那个声音在这样说,一声又一声连起来,虽然语调温和、情绪稳定,但是不知怎么的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蛊惑的意味在其中,根本无法拒绝。
  按理来说,歌呗是不应当去搭理这种不知所谓的声音的;可这一次,却仿佛是某种来自于直觉的牵引,让歌呗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试着按照这个声音的话去做。
  于是,自从进来以后一直都保持的很安静的少女抬起眼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个,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安室透稍微的顿了顿。
  其实以“波本”的身份来说,他是不应该同意的;但是,如果是以“降谷零”的身份来说,他又理应尽可能的去配合歌呗的一切要求和想法,毕竟对方的存在以及意志本身,便已经与日本这个国家息息相关。
  两种身份在心头不断的打架,安室透一时之间居然是有些进退两难;反倒是一旁的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以一种听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心态,半开玩笑一般的同安室透说:“怎么了,波本?歌呗既然好奇的话,只是给她看一看,你都不愿意吗?”
  “真是个狠心的男人。”贝尔摩德这样摇头感叹着。
  安室透不知道贝尔摩德是真的就想要抓住个机会就嘲讽他一下还是怎样,但不妨碍安室透这个绝对的机会主义者抓住这个贝尔摩德不一定是有意递过来的杆子顺着爬。
  "既然贝尔摩德你都这样说了……"安室透抬了抬下巴,似是在笑,但那一双灰蓝色的眼瞳当中却是某种冷冽的色彩,如同浮动的碎冰。
  他将那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匣子递到了歌呗的面前,这一次倒不如先前面对太宰治的时候那样的防备:“来吧——不过,你这个东西也就那个样子罢了。”
  至少安室透是没有从中看出什么特殊之处来。
  歌呗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张完全空白的残页上。
  当离的这样近的时候,那种一直都在耳边环绕的呓语却反而全部都消失了,安静的如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仿佛一切都只是歌呗的错觉。
  可是——歌呗眨了眨眼睛。
  她近乎是讶异的发现,伴随着我自己目光的注视,那原本空白无一物的书页上,居然开始有如油彩滴入了澄澈透明的水中一般,在其上出现了许多不同的画面来 。
  “太宰,你有没有看见——”
  歌呗原本想要喊太宰治过来看,但是她的话却猛然停了下来,只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张书页,有如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谬、最不可置信的画面。
  “几……斗?”她低声喃喃着,更接近于自言自语,就算是现在正站在她身边的安室透都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呓语和音节,看到少女的唇瓣轻微的翕动了一下。
  她在说什么?安室透尝试着模仿歌呗刚刚的口型,但拼凑起来的是他怎么也联想不到对应词汇的零碎的音节。
  一个人名吗……安室透这样想着,注意到歌呗看着匣子里书的残页的目光显得有些过于热切了。他于是顺着少女的视线看了过去,但那一张残页依旧还是空空的,哪怕是安室透都快要把它盯出一朵花来,也没有能够从其中分辨出什么值得关注的不同寻常之处。
  然而在歌呗歌呗的眼中,那却诚然是一番另外的景象。
  有如一双手打碎扰乱了原本平静的水面,在动荡的涟漪当中逐渐浮现的,是她的兄长、月咏几斗的脸。
  几斗看上去在年龄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却染上了一些阴郁和愁色 ,仿佛有什么事情有如沉重的巨石一样,一直都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从这五个世界的存在当中获得任何的快乐。
  阿夜跟在他的身边,原本应该活泼而又元气十足的猫咪如今整个尾巴和耳朵都跟着全部耷拉了下来,像是被雨水打湿了全部的皮毛。
  显而易见,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几斗的身上,让对方的心情极度的压抑和痛苦。
  “到底发生了什么……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来啊,几斗……”
  歌呗看着久违的兄长,心头顿时被某种酸涩的情绪给填满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也已经完全接受了分离、甚至可能永远都回不去原本的世界,见到几斗的事实,然而当对方像是这样又一次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歌呗发现,往日里那些话语都不过只是一种对自己的欺骗。
  她想他,很想很想。
  因为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少女青涩的恋慕……在那之上还有更加复杂的,自血缘当中诞生与生俱来的亲情,还有在父母失格之后相依为命的多年的依赖。
  发生了什么事情,几斗?为什么你看上去这样的痛苦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