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拉斐尔……”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却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小猫凑了过来,软着嗓音撒娇,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逃离危险,乞求眼前人的庇护。
  殊不知,危险正来自乞求对象。
  “为什么不穿?”
  “脏了,没有大小合适的。”试图抽动脚踝,没有成功。
  他拨动斗篷想要遮住,又被挑开。
  弥亚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拉斐尔似乎在生气。
  他怯怯道:“拉斐尔,你为什么生气?”
  弥亚不明白为什么,他是男孩子呀。
  一阵天旋地转,弥亚被按倒在床上,陷入绵软被褥里,难以借力起身,慌乱之中他蹬动双腿,一只脚蹭过拉斐尔腿间,仓皇收腿。
  “对、对不起……”看上去快哭了。
  轻飘飘的蹭动激得拉斐尔呼吸一乱,双腿收拢钳住少年不安分的腿,把因大动作而蹭上去位置颇为微妙的袍角向下拉扯。
  “所以,弥亚穿成这样走回来的?”
  压在身下的斗篷铺陈开来,松动系带环在锁骨下方,衬得松散圆领下裸露的锁骨更加小巧精致,大片雪色肌肤露出。拉斐尔轻抚少年肩头,略微施力,其上绽出红痕。
  全然一幅被掌控的模样,偏生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像是察觉到态度松动,支起身子甜甜一笑,主动投入他的怀中,软绵绵道:“没有,阿诺德抱我回来的。”
  揽着少年腰身,拉斐尔淡淡应了声,“你和阿诺德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才不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弥亚止住欲要出口的抱怨,转而事无巨细地说起今日训练场上的点点滴滴,包括骑士长让他用剑鞘代替剑刃、也包括阿诺德殷勤地为他带饭、打水、找衣服。
  “……”重点太多,拉斐尔一时不知道先说谁。
  “你说,埃德骑士长将自己佩剑的剑鞘交付给你?”
  “嗯嗯。”弥亚点点头,双眸亮晶晶的,看得出来对他很是崇拜,“埃德骑士长真的好厉害呀,用一根树枝,轻轻松松一招就把我打趴下了。”
  单纯的少年不知道一名骑士将剑鞘交予他人意味着什么。
  一把契合自己的剑,是有灵的。
  它是主人手中最趁手的工具、亦是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半身,握住它,便是握住了用剑者的命脉。剑与使用者之间的链接,是比血缘亲情亦或爱情更为牢固亘久的存在,因而,保护剑刃的剑鞘,也被赋予了相似的含义。
  在多恩大陆默认的社交潜规则里,若有人交付给你贴身佩剑的剑鞘,就代表着你手握他的半身,获得了他的信赖与喜爱;若你连贴身佩剑都能轻易触碰,这便说明你已有掌握他生死的权力。
  大多数时候,交付剑鞘意味着隐晦的告白,也有轻佻轻浮着将它用作挑逗调情的手段。
  不过,拉斐尔不打算将这些告诉弥亚。
  不管不近女色的统领骑士长此举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拉斐尔都将把它化为无意。
  他的弥亚不需要了解复杂的潜规则与各种举动下的隐晦含义,只用快快乐乐、永远保持单纯懵懂的状态就好,他不会叫他染上那些晦暗的颜色。
  既然弥亚不懂,那就永远也不要懂。
  向不知为何有些沉默的拉斐尔大谈特谈一番埃德的厉害之处,弥亚突然问:“拉斐尔,圣殿里有小狗吗?”
  拉斐尔怔了怔,重复道:“小狗?”
  兴师问罪轻易就被化解了。
  “嗯嗯。”
  “不曾听闻。怎么了?”
  闻言,弥亚有些失望。如果不是圣殿内豢养的,想来他洗澡时发出动静的小狗应是从哪里偷跑进来的。
  他不能揭露它的存在。
  希望小狗机灵一点,不要再被谁发现了。
  弥亚知道,有许多人家看不起小猫小狗小动物,一旦家里出现它们的踪迹,轻则驱逐重则打杀,被捉住的小动物往往后果惨烈。因而,面对拉斐尔的询问,他头一次撒了谎。
  他说:“我就是从前听谁说过,圣殿里养着小狗,所以有些好奇。”
  拉斐尔不疑有他,摸了摸他的头,理顺略有些凌乱的发丝,叹道:“你呀,到底从别人口中听了多少有关圣殿的奇怪传闻。”
  弥亚哼了哼没有反驳,“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来接你。”
  这样,帮少年洗澡的就是他、少年穿着的,也只会是沾满了他的气味的衣服。
  不可言说的肮脏念头转瞬即逝,他淡淡道:“躺下,我给你按摩放松筋骨,不然明日起来够得你受。”
  弥亚喜欢他光风霁月的温柔表象,他会努力收敛,不叫他窥见晦暗的内里。
  “我哪有那么弱……”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躺下,没心没肺地双手展开瘫成大字型,享受着圣子的按摩。
  第20章
  圣子的教学不是死板的照本宣科,教学之余他往往会发散开来为弥亚讲述许多不曾记载在书本上而是依靠口口相传传递的知识与见闻,因而弥亚并不觉得学习是一件多么枯燥的事,正相反,他像一块海绵,持续不断吸收着知识的海洋。
  结束了一上午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干货学习,又到了午餐时间,专为圣子居所配备的小厨房出品一如既往的美味,可奇怪的是,明明吃下了超过平常饭量的食物,小肚子鼓鼓的,没过多久,弥亚又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迸发的饥饿。
  弥亚擅长忍受饥饿,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感受,以免兢兢业业的厨娘与待他极好的圣子大人认为他是个大麻烦。
  少年咽了咽唾沫,极力抑制喉间饥渴。
  难得空闲的不用接待、赐福的一日,拉斐尔询问过弥亚意见后,带他走出圣殿,逛逛圣城领。
  说来也可怜,从圣光城诺顿家逃离后,弥亚整日整日被关在圣殿里,都没有机会领略地位与王都齐平的圣城领独特的风光,拉斐尔深觉这样不利于少年的身心健康。
  他虽想永远将小猫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护得密不透风,但不代表要少年变成笼中猫永远只能看见一方单调枯燥的天空。
  为少年戴上与衬衣同色的帽子遮掩银发间显眼的魔角,拉斐尔抬手扶正他颈间系着的领结,领着弥亚走到全身镜前,很是满意自己为他挑选的穿搭。
  “看看。”
  轻轻掰正歪头仰望着他的漂亮脸蛋,拉斐尔示意一眨不眨注视他的少年看镜子。
  银镜内,清晰地映出弥亚的身影。
  穿着黑色背带短裤的少年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腿以及泛着粉的腿弯,皮革束带掐出腰身弧度,张开手掌几乎能够完全覆盖,洁白内衬上低调的暗纹在阳光照耀下显出银色微光。
  极简的白与黑,非但不显沉闷,反而衬得少年更加漂亮,像是哪家从学堂走出来的矜贵小少爷。
  弥亚转了个圈,有些期待,“好看吗?”
  他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的,从小就知道。只是在诺顿家主的威压下,他漂亮的长相并不能为他困难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善与便利,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喜欢听见别人对他外表的夸赞了。
  ——“好可爱的孩子,可惜……”
  那座令人窒息的宅邸中,人们大多这样说。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夸赞不能为他带来充饥的食物与避寒的衣服,那不如不听。
  与拉斐尔的相处间,弥亚察觉到他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宽容与优待,于是终于又生出些许的勇气,抬着脸期待着来自信赖者的夸赞。
  面对少年讨赏般的可爱神情,拉斐尔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很好看。弥亚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少年。”他轻抚他的脸颊如是说,毫不意外收获少年一个骄傲又得意的笑容。
  相比较初见的怯怯与畏惧,如今的弥亚在他面前放松了许多,更多展露出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娇纵性格。
  那么一点点的娇纵与理所当然,非但不惹人厌烦,反而更令人怜惜喜爱,想要纵容他露出更多。
  一只小猫的破坏力有多大呢?
  最多也就是调皮捣蛋地打碎珍贵的水晶花瓶,然后咪咪喵喵地露出做了错事的可怜神情罢了。
  ——那对于家大业大的圣殿圣子,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教宗来说,算不得什么。
  *
  拉斐尔最好了,很喜欢很喜欢、和喜欢哥哥一样喜欢。
  他会很温柔地教导他所有不懂的事情,不会吊起眼睛轻蔑又嘲讽地嫌弃他;会喂他吃东西、搭配好每日更换的服装;会抱着他温声细语讲许多许多,遥远的海域、传说有精灵和矮人的森林,比杂记传说还要精彩刺激。
  今天还带他出门玩。
  世界上怎么会有拉斐尔这样好的人呢。
  穿透云层的天光落下,照在身上暖洋洋,浑身都是安宁闲适的懒散气息,弥亚悄悄收紧紧握的大掌,把自己身体往身边人的方向挨得更加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