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已经长大了许多的少年对她道,“不要再继续了。”
  “我已经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了。”
  白沐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叹了一口气,“你不相信我对吗?”
  白蝶眉眼间瞬间有些闪烁。她还是觉得白沐不会平白就把正确答案告诉她。如果真的这么轻易的话,这一切未免太简单了。她还是希望白沐是在对她产生了某种感情后再告诉她的。
  白沐眉眼平淡,却好像有着洞悉人性的能力,白蝶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得不到我的情感的。”
  白蝶当然知道,当人试图得到别人情感的时候,就必须用自己的情感去换。特别是面对白沐这样冷淡又莫名智的人。
  想要得到白沐的情感很难,但她还是——
  想要试一试。
  “你真的想见到他坐享其成吗?”白沐的声音轻飘飘地在白蝶耳边响起,也让白蝶的目光跟着他,一并看向了一旁的白严。
  “他在利用你。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和我交涉,让自己当旁观者。他大约感觉到了和我交涉会引发不好的结果,可他还是让你这样做了。”
  白蝶闻言皱眉看向白严,她内心忽然有些不舒服。有些事情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时才会难受。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白严立马开口解释,“我没有,我只是看你比较擅长。”
  只是,但白严看到白沐洞悉的眼神后,他又忽然说不出继续辩解的话了。他只好诚恳地对白蝶道,“你应该能和我一样能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羁绊,我们之间,是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蝶确实有类似的感觉,她虽然审视了白严好一会儿,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白严见状,在背对着白沐的情况下,又悄悄地对白蝶说,“我们应该快要成功了。你看他现在为了阻止你继续行动,都试图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了。”
  听到这话,白蝶心间莫名地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白沐的试图阻止,不是白严想象的恶意。她总感觉那是一种——
  善意的提醒。
  不过白蝶很快就摇了摇头。白沐怎么会对她善意提醒?先不说她和白沐之间毫无关系,就看白沐这副对谁都跟冰块一样的表现,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白严和白蝶进一步盘算着如何得到白沐的感情。在等了不知多久后,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契机——村落里的成人礼。
  为祝福村落里的新一代平安顺遂,由整个村落举办,对村落来说堪称是格外隆重盛大的成人礼。
  白蝶听着周围人说着村落里的母亲都已经如何细心准备,眼睛微微一亮。
  村落里的成人礼是需要母亲同样登场,并虔诚地送上祝福着的。只有得到母亲的祝福,这个人才算是圆满顺遂。
  还有什么能比血缘亲情更能触动人心?
  就算是再冷淡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白蝶准备充当白沐的母亲,在这次成人礼上给白沐送上祝福,带给白沐惊喜。
  为了能够做到这一点,白蝶开始努力让自己化为完全的实体。她能感觉到,如果自己的全部都彻底变成实体,她就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就在她兴致勃勃的时候,她又听到了白沐的阻止。
  “不要再继续了。”
  白蝶没他。
  她不相信白沐真的会不期待成人礼上有母亲的角色为他送上祝福。白沐越是试图阻止,白蝶就越觉得那是白沐内心为此起伏不定的象征。
  白蝶在白严的帮助下一直努力着。她的躯干也全都化为了实体,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不能被除白沐在外的其她人看到,就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心里莫名有些沮丧,不过白蝶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还是在成人礼举办的时候,走到了孤零零的白沐面前。
  她学着周围其她母亲的模样,亦步亦趋照猫画虎地送上所有的祝福。在其他人看不到的情况下,依旧试图让白沐的这个成人礼变得完整。
  白蝶清楚,她最终没能成功在众人面前露面的结果,让她原本的计划并不可能成功,白沐并不会因此产生悸动,可她看着白沐,还是忍不住打趣道,“不叫我一声母亲吗?”
  白蝶这样说的时候,觉得白沐这样叫她好像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她确实是从小陪伴着白沐长大的,也算是充当了母亲这个角色。
  白蝶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隐约感觉到,她好像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善意的行为。
  因为是第一次这样做,所以有种莫名的珍重感,也莫名地想要——
  想要什么?
  白蝶甚至因为是第一次而有些无所适从。
  “不要再继续了。”可回应白蝶的还是白沐的那句话。
  白蝶瞬间有一种被辜负的酸涩感,刚刚下意识冒出的想法更是让她有种莫名的可笑和羞恼感。
  她有些愤愤地想着,果然就不应该给白沐筹划什么惊喜,这家伙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
  她执拗地道,“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你却连一个我的要求都不愿意满足吗?”
  黑发黑眸的少年沉默了下,垂了一下眼睫,轻声道,“你会痛苦的,也会后悔的。”
  白蝶呛他:“你怎么知道?”
  白沐的声音更轻了,“因为爱在试图滋生。”
  白蝶听到这句话,第一感觉是可笑。像白沐这种毫无情感波动,胸膛里好像没有柔软的心脏,只有一块冰块的人,怎么可能会察觉到她的爱在试图滋生?
  白沐都不懂爱吧?
  白沐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白蝶刚想反驳,刚想把她总是在白沐身上接收到的感觉还给白沐,就又听到了白沐的声音。
  “因为爱,所以会痛苦。”
  白沐的声音还是平淡至极,只是和之前的好像又有了些许不同,白蝶分不清那究竟是死寂还是深渊。
  但白蝶却蓦地听出,这是经历过的人才有可能说出的话。
  白蝶听到了自己心脏格外慌乱跳动的声音,一下下的,几乎像是在求救。
  白严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再次响起。他依旧坚信,白沐阻止是因为他们快要成功了。白沐刚刚会说那些话,更是因为他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白蝶成功让白沐唤她母亲,他们的愿望就能实现。
  他急急忙忙劝说白蝶的时候,白蝶完全是被动接收着他的说法。
  白蝶怔怔地看着白沐,骤然爆发的心慌感让她大脑空白,甚至有些无法思考。她只是本能地机械地复述了白严希望她说的请求。
  “你一定要现在听吗?”
  白沐说这话的时候,白严已经迫不及待帮白蝶答应了。
  白蝶面上默许,脸色却有些泛白。
  “母亲。”黑发黑眸的少年和白蝶对视着,说出了这句称呼。
  他的眉眼依旧平淡,好像这句话里不存在任何沉重的东西,可他的眼角却滴下了一滴泪。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割裂感,好像流泪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某种积蓄了很久的存在。
  泪珠滑落眼角的时候,白蝶忽然感觉那颗本该格外漂亮,几乎称得上活色生香的红色泪痣竟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接住了这滴泪水。泪水在她指尖滴溅开,温热的触感瞬间透过肌肤渗入她的身体。愈发黏腻滚烫的湿热让白蝶恍惚间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血液。
  已经分不清是温热还是滚烫的血液沿着接触处不断地在她身体内流淌,不知不觉间,就流进了胸膛,化身为血肉,在她的心脏处生长。
  白蝶听到了一声滴答声,是她指尖的那滴泪又砸在了泥泞不堪的地上。
  其实是很轻的,但白蝶就是感觉山呼海啸,地动山摇,她的心脏开始剧烈的震颤。
  伴随着白沐刚刚那句仿佛震在她耳膜的母亲。
  她曾说过的话在耳畔响起,仿若惊雷。
  “你到底为什么一直对我淡淡的?我没办法真心待你,有你这性格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
  “我不会因为这个道歉的。”
  “真的是,他们就是在欺负白沐无父无母。”
  “我们又不是他的什么谁,只有他父母有义务照顾他好不好。”
  ……
  我们又不是他的什么谁!
  母亲……
  白蝶感觉自己被母亲这个称呼带进了浑浑噩噩的深海,她眼前的画面在随着这些话不断地倒退,最终停留在她记忆的最初。
  她又回到了一开始和白严见到白沐的时候。
  白蝶近乎本能地朝着那两道离去背影看去。
  这一次,她看到了她在最初时没有看到的画面。
  她看清了那两道遗弃白沐的身影,她发现其中有一个身影是那样的熟悉。
  她看到了——
  她自己。
  ‘她’好像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冷漠地和她对视着。
  这一眼,让她所有遗失的记忆都在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