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许是觉得宁沉脏了,宁沉点头,说好。
  浴桶放在屋内,宁沉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没敢多泡,怕谢攸等久了。
  刚刚洗好,他连头发都未擦就忐忑地坐在屋内等谢攸。
  谢攸踏进屋似乎愣了一下,问他:“头发还湿着?”
  宁沉头发披在身后,还在往下淌水。
  他点头,谢攸就说:“不急,先擦干净。”
  一刻后,宁沉躺在已经换了衾褥的榻上,身上暖洋洋的,他不敢肖想谢攸会同他一起睡,却还是只占了最里面的一个小角落,一人一猫蜷缩着睡在一起,好不可怜。
  他没能睡着,眼睛睁着看床头的花纹,背后突然覆上一片阴影,谢攸站在榻边,语气沉缓:“今日之事我已经知晓,你不必担忧,那梁盛我会帮你解决。”
  宁沉就翻身坐起,他很认真地对谢攸说:“多谢侯爷。”
  宁沉很少会这样疏离,他一个晚上同谢攸说了无数次谢。
  谢攸让他睡榻上便睡,让他沐浴就自己将自己洗干净,让他穿靴也听话地穿了。
  他变得唯唯诺诺,对谢攸说话也是放轻了声音,唯恐行差踏错被谢攸迁怒。
  谢攸轻叹一声,“睡吧。”说罢,他推开门出去了。
  虽没先前那样惧怕,也需要花费些时间平复心情。
  刚才沐浴完喝了碗驱寒安神的药,宁沉躺在榻上,感觉四肢回暖,心跳也没像方才那样猛烈得像是要跳出来,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终于能安稳入眠。
  今夜的雨是一场急雨,最开始倾盆的大雨在宁沉睡下后也渐渐停了,雨滴划过屋檐,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宁沉伴着雨滴声入眠,一夜无梦。
  谢攸趁着宁沉沐浴的时间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当时差点就气笑了。
  宁沉对谢攸颐指气使,对别人那股蛮横劲就没了,以至于因为梁盛一句威胁就吓得六神无主。
  可是一回寝殿看见慌张的宁沉,原先想怪他不争气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罢了,不同他计较了。
  房间被宁沉占了,谢攸今夜宿在偏房,他掀开外袍,又揭开纱布,果然……
  因为宁沉今夜的突然造访,原先应该躺在榻上修养的谢攸起猛了些,腰上的伤口又渗了血,他没叫大夫来包扎,自己便换了药重新包好。
  夜已经深了,侍卫轻轻推门,走进来站在谢攸身后。
  “他睡了?”谢攸问。
  “刚刚睡下。”他身侧的侍卫弯着腰说,“跟着他的奴才刚才被属下给打发回去了,还算忠心。”
  谢攸轻嗤一声:“拦个人都拦不住,衣裳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那……”侍卫顿了顿,问:“可要给宁公子换个奴才?”
  “不必,换了又要同我闹。”谢攸沉思一瞬,开口道:“给他指几个侍卫暗里跟着,以后出去别又被欺负了。”
  侍卫领了令要下去,谢攸又补充道:“不要十七。”
  宁沉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他掀开窗,今日罕见地出了太阳,金黄的光洒在院内的蕉叶上,昨夜的雨恍若一场梦。
  可蕉叶上泛着光的露珠又告诉他,昨夜的雨是真的。
  宁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那光刺得他眼睛疼,可视线移开了那眼睛也还是疼,宁沉拿镜子一照,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
  他随意洗漱过后,伸手去把抱圆圆抱到桌上。
  圆圆的毛沾了几根在榻上,他俯身在榻上寻着那几根毛捏在手心,怕谢攸看见了要嫌他和圆圆。
  谢攸推门时见到的就是宁沉趴在榻上,脸贴着那衾被似乎是在嗅闻,他轻咳一声,宁沉噌地坐起身。
  他的那只猫如今神气地爬在窗槛边晒太阳,哪像昨夜那样的死气,尾巴翘得极高,惬意地舔着毛。
  谢攸踱步过去,伸手戳了戳那猫的鼻子,低声道:“你倒是会装。”
  昨夜躺在宁沉怀里装可怜,连他都骗过去了。
  刚碰了一下,榻上的宁沉就连忙扑过来,他拦在猫前面,生怕谢攸对他的猫下手似的挡着谢攸的视线,他忙说:“我这就带它走。”
  他一把抱起圆圆,脚步匆忙地往外走,谢攸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字音都放得很重。
  宁沉回头,他垂着眼不同谢攸对视,柔声问:“侯爷还有事?”
  谢攸看了眼他还肿着的眼睛,说:“回去记得擦药。”
  宁沉点头,很听话似的说:“谢侯爷关心,我会擦的。”
  他说完,迟迟没等到谢攸的回复,犹豫了一下道:“侯爷,那我先……”
  “要不要一起用膳?”谢攸这话打断了谢攸要离开的步伐,可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仿佛是惊讶了一瞬,又很快拒绝了。
  宁沉记起自己昨日给出的承诺,说以后都不会出现在谢攸眼前,谢攸这样问,他心里一紧,猜测这是谢攸的试探。
  宁沉往后退了一步,他小声说:“谢谢侯爷,侯爷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知足了,不会再那样纠缠你。”
  谢攸眉头一蹙,他就慌忙说:“我回去了。”
  他溜得很快,快到谢攸没来得及叫他。
  “好险。”一路溜回屋再坐到桌旁,宁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小声嘟囔,“差一点就被诓了。”
  谢攸心机深沉,这都要试探他。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宝才盼了一夜终于等到宁沉,连忙跑到他一旁,再一看他眼睛肿成核桃,迟疑问道:“侯爷欺负你了?”
  这可把宝才急坏了,可惜不管怎么问宁沉就是什么都不说,只能拿了药给他敷上。
  一边敷一边叮嘱宁沉:“侯爷不理你,你也不理他便是,何必要去找不自在。”
  宁沉抬起自己红肿的眼,低声道:“我以后不会了。”
  宝才以为他开窍了,深以为然地点头。
  自这天起,宁沉连着好几日都没出门。
  以前再怎么着也要去看看伤了的谢攸,如今竟然连看都不看了。
  午膳时听见厨子说前几日谢攸伤口裂了,要做些有利伤口愈合的药膳,即便听见这消息宁沉也只是抬了抬眼。
  可饭吃了大半后,宁沉突然问:“他伤如何了?”
  厨子原以为他不会问了,顿了一下才回话:“公子若是想知道,不如自己去看看?”
  宁沉摇头,他扯了扯唇角,“我还是不去了罢。”
  厨子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半晌才皱着眉头说:“侯爷伤有些重,加上没照看好,最近有些严重。”
  宁沉突地抬头,刚想问些什么,厨子就说:“哎呀,差点忘了膳房还有汤。”
  等人急匆匆地走了,宁沉才将刚要说出口的话憋回肚子里。
  一旁的宝才也问:“公子要去看看侯爷吗?”
  宁沉愣愣地望着前方,许久才摇头,他声音很弱地说:“不去了,他不想看见我。”
  “他有这么多人看顾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当日傍晚,谢攸却主动来了宁沉住的东厢房。
  他到的时候宁沉还在床头陪圆圆抓毛球,也未敲门就推开了门,他身后没跟着下人,进门时扫到贵妃榻上的宁沉,宁沉倏地坐直了身子。
  他盯着谢攸看了好久才道:“你的伤还未好,怎么就下床了。”
  谢攸没应声,他走近了些,看见宁沉手里还捏着毛球,圆圆正伸着爪子去宁沉手里抢,好不惬意。
  更衬得宁沉没心没肺。
  谢攸俯视着宁沉,好半晌宁沉才后知后觉要起身,谢攸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走到另一头坐下。
  宁沉紧张地看着他,干涩道:“侯爷?”
  谢攸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沉,看得宁沉心虚犯怵,回想着自己近两日有没有犯了什么错,可他觉得自己很规矩,日日待在屋里,哪里有机会犯错。
  许久,谢攸开口道:“梁盛被他父亲抽了二十鞭子,躺了好几日。”
  宁沉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他轻声说:“谢谢侯爷。”
  谢攸“嗯”一声,又继续道:“明日忠勇将军要带着他上门赔罪,你要见见吗?”
  闻言,宁沉连连摇头,“我不想见。”
  “我帮你回绝了。”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的口,说完后两人都默了默。
  最后宁沉先说:“谢谢侯爷。”
  这话听在谢攸而耳里格外刺耳,曾经嫌他没轻没重,如今又嫌他过于规矩。
  他沉默了好久才说:“不必对我如此,我们是夫妻。”
  宁沉缓缓眨眼,朝谢攸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笑,他垂眸说:“好。”
  有哪里不对,谢攸蹙眉,他问宁沉:“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宁沉想了很久,他认真地看着谢攸:“侯爷的伤如何了?”
  好像这时候谢攸才觉得心里松散了些,他看着宁沉,眼里深色浓重,他问:“既然想知道,为何不亲自来看?”
  宁沉躲开谢攸的视线,他手里不知该抓什么东西,于是将那团毛球捏得扁了,圆圆不满地用爪子碰了碰他的手,宁沉低声道:“总去烦你,实在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