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翟以朝:……
  “最近这山匪不行了啊,战功人头都得用抢的。”
  他叹了口气,萧无咎已经伸手划出指令,撤。
  他们这次人来的不多,讲究的也是一个快,来无影去无踪,不易让人察觉。
  整好队伍,翟以朝晃悠到萧无咎身边:“果然不在这,又让主公料对了。”
  萧无咎看向东方天际:“对不对,得看那边。”
  他话音刚落,东方天际绽开灿烂烟花,五颜六色,拼凑出一颗颗像屁股的仙桃,喜庆至极。
  翟以朝吹了声口哨:“哟,得手了啊。”
  萧无咎慢条斯理收起长戟。
  “这批粮转了几道,终于干干净净到手了,”翟以朝乐的笑弯了眼,“特遣团那些废物不查还好,查,只会知道主公在清匪,粮早被劫走了,妙啊!这回朝廷有亏,看他们怎么好意思提撤封号的事!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事也敢算计?”
  “想要稳住最后一点颜面荣光,皇祚绵延,自己又没那本事,就想挑软柿子坑,一群龟孙子,当你爹是谁呢,这点收买就软了蛋?他们不丢,老子也要让他们丢!”
  萧无咎似乎心情不错,放任手下张口闭口的祖安问候。
  翟以朝咂了下嘴,刚刚没打够劲,不大甘心:“抢了他们的东西,让他们赔礼道歉,理亏的张不开嘴,也不够厉害,我可是听说,那边押的人里……”他压低了声音,“说是有细作,怕是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想甩锅。”
  萧无咎:“本侯不太喜欢被甩锅。”
  一句话说的慢条斯理,低沉音色融在月光里,有一种凉薄优雅的残酷,显的尤其意味深长。
  “还说什么请国师起过运卦,小小一个特遣团来我中州,竟还需要卜个卦,这事本身就离谱,心脏着呢,”翟以朝表情渐渐收敛,变的认真,“他们过来,肯定不止这点事,要的恐怕还有更多。”
  萧无咎微颌首:“嗯。”
  翟以朝又开始操心:“命师什么的就算了,都是耍戏法吓唬人的,咱们这缺文臣幕僚是真的,多少得弄个总揽文书安排事的过来,咱们连相辅都没有啊,再让小谢兼担,我看他都要撂挑子不干,直接摆烂了!”
  要是有个运作得当的文臣系统,文书及各处联络安排的事能办好,何至于南朝那边的消息得到的那么落后,每回都得风尘仆仆的赶时间,只能反击,不能料以先机!
  见萧无咎没说话,翟以朝又道:“咱们这不远不是有个隐士大儒,叫公孙文康的,主公要不然去请请……”
  “别想了,不可能。”萧无咎干脆利落拒绝。
  翟以朝知道,这人主公不是没请过,可人家大儒有主意,不答应,可一回两回不行就请三回四回嘛,烈女不也怕缠郎?主公就是太要脸了,不愿勉强别人。
  “那要不,咱们也派个锅到特遣团那裹裹乱?”他点到为止,暗戳戳建议,“总不能由着锅随便往咱们头上甩,光受委屈了,多憋屈不是?”
  萧无咎顿了下,意味不明的唔了下:“说的是。”
  翟以朝一看这不像在考虑,难道……
  他朝后军吼:“咱们的前锋将怎么回事,哪玩去了,还得我这个老头陪主公冲阵?龟孙子消极怠工,是馋你爹的军棍了?以往不是最主动,最爱干打架凑热闹的活儿么!”
  ……
  房间里,小白龙抓着祝卿安看热闹:“快快,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道士头罗莫回来的很慢,都过了早饭的点,但人显然不饿,要么就是修成仙辟谷了,要么,就是人家有外食,被大人物留了饭的。
  “大师!你看大家都等着你呢,要不就给算算呗!”吴守柱笑眯眯迎上来,“咱们这么被困着,多难不是,好歹给点念想。”
  罗莫掐指算了,却没给什么念想,皱了眉:“一日内,房间里会死一个人。”
  祝卿安:……
  原谅他眼拙,看不出大师这技法,一般掐指卜算,用的都是小六壬,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每节指腹代表不同的宫位含义,拇指掐过去的顺序也有讲究,这位大师除了掐的不对,也根本不够,成不了卦象,他是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么?
  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哇这么刺激!”吴守柱倒是胆子大,他笃定死的不是自己么,不带怕的,眼珠转了转,“那大师算一算是谁?肯定不能是我吧?”
  他一边幸灾乐祸,一边视线环绕房间一圈,欣赏每个人不同的变色表情。
  只有两个人没变。
  一个是暴躁祖安小白龙,这人横的似乎不知死是何物,见他看过去,直接凶凶的瞪回来:“你又皮痒了?也行,乖乖叫声爷爷,你爹就揍你一顿。”
  祝卿安则冲他笑了一下,全然不似夜间的暴躁,很祥和,很温柔,很怜悯,带着一种临终关怀的慈光。
  吴守柱:……
  就他娘离谱,这两人在搞什么东西!
  祝卿安很好奇道士头罗莫,是怎么用那么离谱的指法算出吴守柱要死的,视线很快转走,关注此人接下来的话。
  罗莫视线环视房间一周,在每一个人身上停留,最后叹息:“此间所有人,都要小心谨慎。”
  祝卿安:……
  说了等于没说。
  不对,也不算,至少撩拨了人心,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房门再次开启,特遣团再次进来点人。
  “这回该你爹了吧!”
  可能是听了刚刚吓唬人的话,叛逆祖安少年越发反骨兴奋,直接站起来,斗志昂扬:“让老子去会会,瞧瞧到底怎么个事!”
  对方却越过他,手指点向祝卿安:“你,过来。”
  小白龙不服:“怎么着,瞧不起你爹?你爹可是土匪,真枪实刀抢过你特遣团粮的,你们竟敢晾你爹这么长时间?老子告诉你们,只是一回没抢到而已,就一回!你爹我从不干
  第二回不成功的事,你等着下回的,你爹要是不杀了你,就跟你姓孙!”
  “我不姓孙。”
  “你不是个孙子么,竟然不姓孙?那你姓什么!”
  那人气的脸都绷紧了:“让开!”
  小白龙没让,手往旁边一指:“你看她们都笑了!她们都替你脸红!”
  他指到的,正好是随团来自南朝,自愿拘在这里,自证清白的美女主仆,那漂亮姑娘身段妖娆,眼角含媚,笑起来漂亮极了:“是啊,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小白龙立刻像受到了鼓舞似的,理直气壮:“看!她骂你们脸皮厚!”
  祝卿安:……
  “你还是让开吧。”
  “嘿你个小白脸,还敢命令你爹?”小白龙就不让,双手交叉,指节摁得啪啪响,凶极了!
  祝卿安越过他,擦肩而过,在小白龙炸毛的瞬间,低声道:“吴守柱又盯着姑娘看了。”
  “好嘞您好走不送——”
  小白龙立刻原地坐下,也不管祝卿安了,托着下巴,一脸兴味的看着吴守柱和那漂亮妖娆的姑娘视线碰上,一个色眯眯,一个恶心作呕……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想帮忙,倒挺想看热闹。
  祝卿安:……
  他理了理衣角,抬脚往前:“走吧。”
  这是几日来第一次,看到天光。
  宅子里仍然没什么装饰,中州侯大概真的很穷,不过地方还算大,院落设计也算错落有致,门墙搭配质地颜色也算顺眼,不跳脱,算是耐看。
  但气机不对。
  祝卿安没见多久天光,就被引到一个房间,西北方向,王良永一人坐方桌,后侧立有屏风,屏风绣山峦,下有小石……
  心下突然有感,此幕成卦——干上艮下,天山遁。
  天下有山,山高天退,是小人得势的象,小人盛,则君子当退,贵在速。
  简单来说,就是跑,明哲保身,才能伺机择明主,救天下。
  王良永并未意识到祝卿安短暂的一顿,指了指身前方凳:“坐。”
  “其实我并不怀疑你。”
  王良永晾了祝卿安一会儿,自觉压力给够,才慢悠悠道:“你这样子,一看就是荏弱无力,需要被人好好养着才能绽放光华,怎么可能一个人干下这么大的事,可是怎么办呢,有人举报你,说你可疑。”
  给足反应害怕的时间,王良永又继续:“不要觉得我只提调了两个人来问,夜里你们不知道的时间,特遣团做了很多事——所以你要不要好好想一想,自辩一下?”
  祝卿安根本不用考虑,就知道这人在诈他:“王大人要不要去查一下这个举报我的人,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不干净,想要嫁祸?”
  “我也想呢,但我此行前,专门山央命师算过,也说我需小心一个相貌尤其灵秀的年轻男人,”王良永盯着他,意有所指,“你说我该怎么办?”
  祝卿安不着痕迹看了眼远处书案上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