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叶洪山猛地敲了敲拐杖:“给我狠狠地打!”
  两旁手执小腿粗细刑杖的伙计这就扎好架势,一棍接着一棍闷声打在钱串子身上。
  叶玉竹见此情景,一下子就跪倒在叶洪山的脚边,他拼命拽住叶洪山的衣衫下摆,也顾不上什么了:“爹!这跟串子无关!别打了!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不过是条奴才命,既然他不能替我好好的看着你,打死了也不可惜。”叶洪山拄着拐杖,面色淡然。
  不过就这两句话的功夫 ,钱串子就已经被打得喷出来一口血,连同那些塞嘴的破布条一起掉在地上。
  叶玉竹回头看了一眼,被一地的血惊得眼眶直掉泪出来,他开始跪在地上磕头:“爹!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是抢了赵大帅的新娘子,串子是我兄弟啊,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叶洪山捋着胡子,合眼,不动如山。
  叶玉竹头都磕得血肉模糊,耳边仍听一棍接着一棍的闷响,情急之下,提起袍子从地上站起这便跨出门去,叶洪山被他这一动作惊动,睁眼去看,便见叶玉竹跑到钱串子跟前,整个人扑在了几近昏迷的钱串子身上。
  两旁正在杖刑的伙计见此情形不知所措了。
  叶洪山厉声:“给我把他拉开!”
  顿时三四名下人都去拽钱串子身上的叶玉竹,不料叶玉竹使了吃奶的力气,脸上全是汗,死活扒着钱串子不肯撒手,叶玉竹嘶吼道:“你要打我兄弟,那就连我也一起打死吧!就当我这辈子没认过你这个爹!”
  钱串子嘴里含的全是血沫,他的嘴一张一合,用气声说:“公子公子这刑杖无眼莫要伤到公子”
  叶玉竹死死抱住长凳上的钱串子,两人的血顺着鞋袜流到地上,汇聚成洼,他说:“我不管!主意是我出的,人是我劫的,要打就打我,串子无辜,他今天有种就把我一起打死!”
  叶洪山被眼前的景象气得发懵,回过神来道:“继续继续给我打!”
  “我这是为了家族!难道爹想让日后咱们叶家彻底败落,永无出头之日吗!”叶玉竹怒喊了一句。
  “慢着!”
  那刑杖还未落下,叶洪山就当即叫了停,他拄着拐杖走到门边,仔细看着自己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儿子,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玉竹已经满口腥甜,咽了一口血下去,艰难地说:“叶家名门望族,怎会甘于人下,儿子不愿父亲将叶家交给我之时会是那样一副萧条模样,我抢亲是私心不错,但若不是我夜上伏牛,这一月时间,赵帅已早与那土匪勾结,日后叶家便再无出头之日!”
  叶洪山一抬手,两侧杖刑的伙计便纷纷离开院落,叶玉竹见势立刻将钱串子从长凳上扶下来,帮忙把串子过到伙计的背上,叶玉竹担忧地嘱咐道:“快去请个郎中!”
  然后掏出自己的钱袋放到那小厮手里,强调到:“把钱给他媳妇,记得一定要请个郎中!”
  等张望到小厮绕了前院出去,叶玉竹才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血,从门槛边折返回来,叶洪山也没催他,只是重新坐回屏风之后,显然已经不是特别恼怒了。
  叶玉竹按捺住心中的愤恨,又回到原点微微弯腰站着,叶洪山换了一只烟枪,点上烟草便问:“看来你心中自有盘算,那你倒是跟我讲讲,你是怎么盘算的?”
  叶玉竹吸了口气,说:“那赵帅强抢民女,如今找上门来却无凭证,只要他拿不出证据、找不到雪姑娘,凭咱家的地位,他断然是没法跟咱们来硬的。”
  叶洪山呵呵一笑:“那你怎么知道束龙寨不会把你那勾当说出去?”
  叶玉竹抬头:“跟我一起劫人的都是我和甘昭筛选一月后的,个个出类拔萃,皆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绝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人我藏在甘家庄子里,那姓赵的必然想不到那里去。”
  叶洪山吸了一口烟,微微皱眉:“你也把小昭拉下水了?”
  叶玉竹被他说得心下一动,以为说错了话,正在盘算该如何回答之时,叶洪山又叹了一声:“也难怪,你二人一向交情不错,你一意孤行,要行此事,他也难有不帮你的理由,这个孩子非同一般,善谋,你要重视。”
  叶玉竹心中奇怪了一下,但没去问具体,既然他爹自己想明白的事,他犯错在先,最好还是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要过问。
  叶洪山接着问:“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收场?”
  叶玉竹拎着袍子跪地,抱拳向叶洪山,然后连磕了三个头:“此事若爹无法给赵帅一个交代,怕是也无法收场,儿子不孝,自问读书多年也没读出名堂来,如今自请离去,不为叶家子孙,若不在外面混出个名堂来,这辈子无颜回来面对列祖列宗。”
  叶玉竹说完便伏身在地。
  叶洪山侧身过去不看他,叹息道:“唉,我叶家为官为匪,却从不是清流,你祖爷本以为在咱们这一代能出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可终究还是不能了,你若已经这么想好了,我也拦不住你,今夜你就收拾收拾,上伏牛去吧。”
  叶玉竹起身再拜:“望父亲保重身体。”
  叶洪山招了招手,叫叶玉竹过去,然后从竹筒里倒出来一根签子抛在地上,叶玉竹见那签子,面露骇然。
  “在临颍没人能敌得过咱们叶家,拿着签子,带着后院那三百个见不得光的兄弟,去奔前程吧。”叶洪山说,“善待这些愿意跟着你的人,能有这么多人帮你,为父很是欣慰。”
  “我再不放心,这叶家早晚都得是你的,出去后别忘了我们家的祖训和规矩,你是读过书的人,别真去学了土匪烧杀抢掠的那一套,既登高位也要心系民生,这样才会有人服你、跟随你。”
  叶玉竹捡起地上的签子攥在手中,他已经听出了叶洪山的言下之意,拜着眼中已经有了一抹难以勘破的狠意,道:“谢父亲,儿一定谨遵教诲,叶家丢的脸,儿一定让他尽数还回来。”
  说完便撩开衣摆站起身,扭头离开了深宅大院,再不回头。
  这一走,便是整整三年。
  第289章吃席
  自打颖甘堂移址了之后,将近年末的时候,天南海北的朋友都聚在我的铺子里,人多的时候甚至能把我的椅子用光,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群人能不顾风雪也要来我这里看一看,可能是怕我突然死了,所以每年年末基本都要过来例行检查。
  陈苍海一如既往地坐在柜台后沉默着,腿上放着电脑敲敲打打,韩承走来的时候带进一阵寒风,陈苍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从他进我的铺子当店员就这样,光他的投诉我都接到四五个了,不过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喝着茶在二道门厅里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眯起眼睛透过珠帘看外面的街道,何瑜坐在我边上,他一到这种天气腿就不太好,这时便锤着腿对我说:“不是要吃席吗,怎么老路还没来,我他娘的再坐会儿就得被冻成冰块儿了。”
  我竖了个食指放在嘴边:“你别搁我耳朵边儿叭叭了成不?早来晚来你不都得在火车上吃两天泡面?”
  “不是?什么?!火车?”何瑜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被他吓一跳,那股困劲儿瞬间就消散了,坐直身体吼他:“席在东北!那边不是正好有活儿吗,咱们提前几天去,正好能赶上路家的席,你想什么呢!”
  “啊!?东北?”何瑜又重复了一遍。
  我懒得理他,继续托着脸瘫在椅子上,何瑜反应过来马上去里间收拾东西了。
  我深呼了一口气,年末事情最多,上个月我在东北的铺子接了个大单,钱给的不少,那边的伙计感觉自己有点招架不住,所以想请我过去一趟。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透给路阿爻了,他罕见地说自己也要去,我跟灵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去了东北打工,认识了个姑娘,他玩伴铁了心不回去,要在东北落户把婚结了,我接那单的时间点正好比他发小结婚的时间提前几天,到时候正好也能去随个份子。
  我本来想着自己就不凑这热闹了,在酒店呆着就行,把份子钱交给路阿爻,让他带过去,结果何瑜吵嚷着非拉着我去,跟我大侃特侃,说什么咱们是一个集体,不能落单。
  我缠不过他只能答应,心说什么集体不集体的,我他娘的就是想在酒店补觉而已!
  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我们三人兵分两路,我去把铺子的账本看完,何瑜喜欢这种热闹场,他俩去婚宴帮忙,等十一点多快开席了我再去找他们。
  等六点我到了铺子,伙计给我打开了电脑里的账本之后,就听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妈的这边的生意也太好了吧!
  我一口水没喝,看着满屏满屏的入账笑得合不拢嘴,直到我的手机闹钟响起来,我才发觉自己已经纹丝不动四五个小时了,于是拎起羽绒服,打了个车飙去吃饭。
  婚宴是在酒店里举行的,门口我就见到了几个姓路的伴郎,都是年轻人熟面孔,几个人本来还在打打闹闹,看见我的一瞬间全绷得像迎客松,我在心里摇摇头直往宴会厅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