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池野这人,一身痞气。
  也从不遮掩自己的轻浮和欲望。
  刚开学时,我对室友谎称他是哥哥,他第一次在宿舍楼下等我,同宿舍的美珍站在窗户前冲我喊:「许棠,你哥来找你了!」
  这话不巧被他听到。
  后来他便拉我到无人处,大手扣着我的脑袋,欺身亲了过来。
  那是我们第一次接吻。
  他太强势,吻得我喘不过气,直接哭出来。
  然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握着我的腰,眼睛危险地眯了下,声音有意犹未尽的哑:「许棠,别搞错了,我是会跟你接吻的那种哥哥。」
  我当下哭了:「你耍流氓。」
  他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得还很愉悦,心情大好,抵着我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与我相触,「哥哥保证,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耍流氓。」
  一辈子这个词,听起来那么地天方夜谭。
  可我知道,他当时是认真的。
  他很介意我掩饰他男朋友的身份,恨不能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有关我的任何风吹草动,总能第一时间传到他耳朵里。
  开始班里有个男生,性子比较好,没事总喜欢找我聊几句。
  后来见到我就低头不说话,或者扭头就走。
  我听到有传言说池野找了他,顿时十分生气,同池野理论,气得眼睛红红。
  他轻撩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我:「许棠,跟哥哥谈恋爱,不许三心二意。」
  「你胡说什么!人家跟我就是普通同学。」我涨红了脸。
  「得了吧,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根木头,他有没有想法我清清楚楚。」
  「你神经病,简直不可理喻。」
  我气得转身就走,他一把拉住我,笑得轻慢:「你不信,我们找他对峙啊。」
  「池野,你是个疯子吗?有病吧!」
  「是啊,爱你爱到发疯,想你想得有病,你是我一个人的,哥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烂桃花,你也不许有。」
  池野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这一点在我们日渐相处中,逐渐明了。
  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喜欢,因为那些经常使我感觉透不过气。
  他后来又开始哄我搬出去住,与他一起。
  我不肯,一度还因此躲着他。
  虽然我知道,那是迟早的事。
  在他面前,我就像一只纯良的小白兔,早就掌控在他手中。
  他一次又一次地引诱我,哄我。
  在我们恋爱的第二年,他有次带我去看剧场演出,说好会在宿管关门前回来,结果硬是拖到很晚。
  我一出门,心就凉了半截。
  他穿了件黑色风衣,身材高挺,凌厉眉眼染着笑,纤薄嘴角痞气地勾着,身后是霓虹闪耀的街。
  然后他冲我伸出手,笑容张扬,声音很坏:「走吧,跟哥回家。」
  学校外,他住着的公寓,是家里一早买下的。
  我在他承诺了保证规矩之后,忐忑地踏足了这里。
  并非第一次来,但之前都是白天,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池野明显心怀不轨,分明保证了规规矩矩,一进屋就原形毕露。
  我推搡他,有些气恼:「你说话不算话,我再也不信你了。」
  他在我耳边的笑,又轻又撩:「乖宝,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坏男人。」
  「但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坏,好不好。」
  他靠近我的耳朵,在我浑身颤抖时,又低声道:「我不骗你,毕业后我们就结婚,我池野要是反悔,不得好死。」
  他说着令人心惊的话,做着令人心惊的事,我手足无措,只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池野一会儿叫我「木头」,一会儿又叫我「乖宝」,声音循循善诱,自己却也耳根红透。
  窗外应是下雨了,隐约听得到淅沥雨声,感受得到丝丝凉意。
  天大地大,仿佛只剩我们两个人。
  他说:「乖啊木头,别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哥哥保证。」
  我紧握的双手,被他推举到头顶,耳边皆是闹腾,在脑海中一遍遍地炸开。
  不知听谁说起过,爱情的本质就是连绵不断的疼痛,唯一的解药就是他也足够爱你。
  那一刻,我很矫情地想到一句话——
  外面风雨琳琅,漫天遍野都是今天。
  有人爱我,我便值得被爱。
  第11章
  池野说我是书呆子,还说我是傻子。
  他每次送我东西,我们俩都要别别扭扭地闹一场。
  最后他来了脾气,把商品袋扔地上,烦躁道:「许棠,你非要这么轴吗,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以前你不是我女朋友,鞋子穿到开胶也就算了,现在老子给你花钱天经地义,你什么意思啊,跟我分这么清?」
  「接受我的东西就这么难?你现在甚至还在兼职打工,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你难堪我也难堪。」
  我知道他的意思,作为他的女朋友,我兼职打工让他遭受议论了。
  一开始他带我跟他那帮发小一起吃饭,别人的女朋友落落大方,衣着光鲜,打扮靓丽。
  而我格格不入,妆也不化,穿得简单,全身上下是便宜货。
  当时有人打趣,说原来阿野喜欢白幼瘦,许棠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池野尚未开口,吴婷婷率先道:「什么高中生,我嫂子是灰姑娘,摇身一变就能成公主的那种,亮瞎你们的狗眼。」
  她眉飞色舞地说着,还不忘用胳膊撞一下池野:「是吧哥?」
  池野轻撩眼皮,骂了他们:「老子喜欢什么样的,关你们屁事!」
  我不喜欢跟他们一起吃饭。
  被池野强行带去几次后,任他下次如何要求,我咬死了不肯去。
  甚至还因此第一次提了分手:「你非要我去的话,我们分了吧。」
  池野当时脸色就变了,眯着眼睛道:「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分手!」
  我生气地朝他喊,眼泪夺眶而出:「我一早就说了,我们不合适,不一样,你非要逼我,我做不成你想要的那种女朋友,我乐意做灰姑娘,行了吧。」
  他愣了下,仿佛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声音软了下来,哄我道:「说什么呢,老子就喜欢灰姑娘,你做你自己就行,木头,我不逼你,你以后也别动不动说分手,成吗?」
  我知道,我有很多委屈,他亦有委屈。
  别人说池野那么傲那么狂,女朋友许棠还不是穿了件起球的毛衣。
  许棠甚至还在校外奶茶店找了兼职。
  我不明白,哪件毛衣不起球,难道因为袖口起了一点球,就必须扔掉?
  校外兼职的大学生多了,我们都在好好生活,努力上进。
  我普普通通,格格不入的只是池野的世界罢了。
  他们后来经常去的酒吧、高档俱乐部、射击场,是我从来不曾踏足,也不敢踏足的地方。
  为什么非要这么轴?
  他送过我最新款的手机,执意要我收,说放假的时候好联系。
  我在回家时,那手机被陈茂娟看到了,她当下嘲讽道:「还以为你多清高,当初给钱不要,是嫌少了?现在还不是靠男人吃饭,被包养了吧,我说呢,放假也不去打工了。」
  「你别胡说八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我气得浑身发抖,不仅因为她不干不净的话,还因为我回家后,发现她因为没钱花,竟然在小区找了一老头做皮肉交易。
  这些都是姑姑告诉我的,姑姑有次过来照看爸爸,把人堵在了家里。
  那次回家,池野来找过我一次,在小区楼下,发信息问我住在几楼。
  我回头看到陈茂娟正咒骂着的嘴,说着最肮脏的话。
  又看到日渐萎缩,躺床上没人形的爸爸,以及脏乱凌乱的家,几乎是瞬间,心生恐惧,几近作呕。
  我跑下了楼,身后传来陈茂娟又一声辱骂:「发什么疯,你投胎去啊!」
  池野在楼下,他开车来的,买了礼品。
  他站在阳光下,双手插兜,冲我笑,说要上门看看我爸妈。
  我浑身上下一阵恶寒,想尽办法地赶他:「今天不方便,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而且我妈也不在家。」
  好不容易哄走了他,上楼之后,我看到站在窗户边的陈茂娟,轻蔑地看着我:「你比我强,找了个年轻的,下次他再送你手机,把你这个留给我,我也该换了,那老头太抠,不如你这个。」
  ……
  是陈茂娟使我明白了,无论我走得多远,永远摆脱不了这地狱的深渊。
  恶臭的阴暗角落,令我无比厌恶和恶心。
  我差点就吐了。
  然后当着她的面,我把池野送的手机给砸得稀巴烂。
  她气得面色发青,抬手给我一巴掌,又开始打我。
  我们在脏乱的房间,互相谩骂,用最恶毒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