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潮月语气平静,但眼神里还能看出几分嘲弄,“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印象里只有她恋爱脑的样子,像个脑残。她日复一日地等着李震东,不工作,不社交,不管她的父母亲人,不管她的孩子,她只等待着。”
  “后来她死了,医生说是郁结于心。我更厌恶爱情了。”
  “爱都是虚伪的,肮脏不堪的。”
  阎决握住潮月的手,潮月挣开了。
  车子在院子里停下,潮月捏住阎决的下巴,“你也是,所有人都一样。”
  阎决问:“你也是吗?”
  他以为潮月不会回答他,但潮月看着他的眼睛,抿紧了唇,他看起来很生气、很冷厉,他嗯了一声,松开阎决,声音消散在风里。
  “我也是。”
  他那样的不甘和痛恨,阎决看着潮月的背影,笑了出来。他感觉心口被塞的满满的,很甜,很幸福。
  又过了段时间,阎决拿着两年里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买了一个钻石戒指。钻石很小的那种。没办法,阎决现在没工作了,以前的卡也全都在潮月手里。
  谁让他‘失忆’的时候记不起来密码呢。
  这天天气不算好,风很大,还有些冷,潮月坐在窗口看书,窗户下面是他们在花园里玩耍的女儿。
  阎决上来时,潮月颤动了两下眼睫,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过往种种如云烟。阎决在潮月身前半跪下,不是很标准的单膝下跪,他只是像所有的平常一样,以一种下位者的姿态半跪在潮月面前。
  潮月静默地看着他。
  阎决拿出了口袋里的戒指,“我昨天出门,路过珠宝店,看到这个戒指很漂亮,你喜欢吗?”
  潮月用白皙纤长的指尖挑了挑戒指,像在嫌弃,又像在把玩,“钻石太小了。”
  阎决笑道:“嗯,我现在没什么钱。”
  潮月挑戒指的动作停下,冷笑了声,“这是在怪我?”
  阎决没说话,只握住了潮月的手,在潮月的默许下,缓缓把戒指推到了中指上,这个过程很慢,慢到潮月只要轻轻抖一下手,阎决就会立刻停下,可直到戒指到头,潮月都没有动一下。
  阎决心脏跳的重极了,他轻轻吻了下潮月的手背,“没有,我心甘情愿,梦寐以求。”
  潮月举起手,在风和黯淡的阳光下打量手上的戒指,良久,他皱了下眉,还是不太满意般,重复道:“太小了。”
  阎决笑得很开心,明明已经三十多的人了,明明性格沉闷无趣又孤僻,可在潮月面前,他越来越鲜活了。
  潮月想骂阎决了,但阎决下句话让他睁大了眼睛。
  “你喜欢我,潮月。”
  潮月下意识握紧手,凶狠,“你说什么?”
  阎决摊开潮月的手掌,“你爱我,潮月。”
  潮月这次忍不了了,他给了阎决一巴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阎决亲吻潮月的掌心,跳动的脉搏,一双黑色的眼睛很亮,“你爱我。”
  潮月气息不稳,“我不爱你。”
  阎决又亲吻潮月的腕骨,潮月猛地缩回了手,看向窗外。
  他很想把手指上的戒指脱下来,扔到外面,让阎决滚下去找。但可能是今天的风真的太大太冷了,让他莫名地想起两年前,阎决好像也是在这样的一天里,消失在他身边很久。
  潮月压住飞舞的像蝴蝶翅膀一样的书页,气息平稳下来后,他道:“我不爱你。”
  “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爱你,可能永远也不会回应你的感情。”
  阎决按住潮月的手,潮月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继续道:“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也永远不会像你爱我那样……”
  潮月不肯说出‘爱你’那两个字。
  阎决知道他的未尽之言,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就够了。
  潮月:“我会把你当做我的狗,一辈子。”
  阎决笑意更深,“一辈子做你的狗,你在奖励我吗?”
  潮月:“……”
  潮月耳尖有些红,他不让阎决摸他的手,手松开,书页再次像振翅的蝴蝶一样乱飞。飞的人心慌。
  阎决起身,手撑在潮月椅子的两边扶手上,弯着腰吻他的唇。
  “我爱你,潮月。”
  “我爱你……”
  所有肮脏的,沉重的,浸入骨髓的爱,都呢喃在风里,在唇间。
  “我们再生一个儿子好不好?”
  潮月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冷嘲,“你连钻石都买不起,还想生儿子?”
  他从翻飞的书页里拿出了一张工作牌,拍到阎决身上,“明天开始上班,月薪一万。”
  阎决低头看工作牌,上面除了他的照片,下面还有职位:助理。
  阎决一时犹豫该不该接。
  潮月在他犹豫的时间,漂亮的眼睛里生出了火,踢了脚阎决,“每天接送我上下班都可怜地等在楼下,不是你故意的?”
  阎决失笑,又吻潮月,“我好开心,可是……”
  潮月不给亲了,起身要走,“你不是失忆了吗?”
  他想起什么,回过头,“别想了,一个空职位而已,我不会重用你,更不会给你机会触碰公司核心。”
  他永远不会为了那点虚无缥缈、可笑的爱,把自己的地位权利拱手让人。
  他会永远提防阎决。
  允许他重新回到公司,仅仅是……
  阎决从后面抱住潮月,紧紧锢着他的腰,“我知道。”
  潮月垂下眼,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
  仅仅是这个钻石,真的太小了。
  楼下传来小葡萄的笑声,她抓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阎决:“我们去陪女儿玩吧。”
  潮月刮蹭了下阎决的喉结,“不是生儿子吗?”
  于是阎决就忘记了女儿,抱着潮月去生儿子了。
  等醒过来后,他身边空无一人,阎决站在窗下,看到花园的摇椅上,潮月一边看着女儿,一边转着手上的戒指。
  他穿上衣服走下去,在潮月身边坐下,手上也有一个戒指。
  他们靠在一起。
  小葡萄扔掉手里的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宝宝也要抱抱呀!”
  ……
  ……
  故事的结尾,那条冰冷狠毒的毒蛇,尾巴尖上从此戴上了一个戒指。
  第26章
  鬼老公01
  64年的一个夜里, 李家村所有男丁出动,他们举着火把,在地里, 山上, 沟渠里, 找两个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歇斯底里地吼着:“别让那两个孽畜跑了!抓住他们!抓!”
  远处传来几个年轻汉子的呼喊,“这里有血!找到了!就在前面!”
  黑夜里,连成一片的火焰如索命的绳索, 它们变形着, 撕扯着,延伸进更深的黑暗里,那是地府。
  “我走不了了, 你不该回来的,你快跑。”刚满十八岁的男孩全身是血, 他已经很虚弱了,但他没有哭, 脸上满是笑容。
  另一个男孩哭得厉害, 他努力想要抱起心爱的人,带爱人一起逃出去, “再坚持一下,我们跑,我们跑出去就好了,你不是说了吗, 天下这么大,一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只要我们一起,就是家。”
  火光逼近, 男孩怕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他用尽仅剩的力气奋力地推眼前的人,“我爱你,阿则,快跑!”
  “不!我不跑了,我跟你在一起,只要我们一起,就是家。”
  可他们没有拥抱很久,跟他们年轻的生命一样,短暂的仿佛只是眨了下眼。
  追上来的村民把他们分开,阿则被按着头,亲眼看见他们用铁锹打男孩的头,阿则痛苦崩溃地喊道:“小奚!”
  人群散开,老人走上来,他浑身气得发抖,做了一辈子农活的手扬起来,狠狠扇在阿则的耳朵上,“畜生!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你对不起祖宗!你这个孽畜!”
  阿则耳朵流出血,他绝望地看着他们打小奚,他呐喊着,“我有什么错?!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是相爱!”
  老人胸膛剧烈起伏,两眼发黑,他抢过一把铁锤,猛地砸到了阿则肩上,将那本就单薄的肩骨直接砸碎了,“住口!你怎么敢说出来的!”
  “我五十八岁才有你,我以为是上天恩赐,没想到是惩罚!我今天就活活打死你,清理门户!”
  小奚竭力伸出手,他满口血,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只有几个嘴型,“不是……不是的,是我勾引他……”
  一根栓牛的绳子套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的眼球凸起,短短几秒钟他就好像听见了脖子皮肉撕裂的声音,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求生的本能了,他也不想有,他只是爱恋不舍地看着阿则。
  老人年纪大了,盛怒下打碎了阿则的肩膀和一条膝盖骨后就没力气了,他丢了铁锤,看着夜空,流下一滴浑浊的泪。
  “我老李家是做了什么孽,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