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先走了,衣服的钱我之后会还给你。”
  乔淮生说完就要走,可是膝盖却被顾舟往后一顶:“吃完饭再出去。”
  “不用了,我……”
  “你有低血糖。”
  当初随口扯的谎现在终于扎到了自己身上,乔淮生仰起脸:“跟了我那么久,你不是很清楚我有没有?”
  原来是知道。
  他这个样子,倒比之前那种对什么都是一样的虚伪讨喜得多。
  顾舟站起身:“我去做饭,煮个粥可以吗?”
  理所应当地没有听到回复,顾舟转身去了厨房。
  乔淮生径直往外走。
  只是顾舟竟然在自家的门里又装了一个锁,乔淮生试了半天没打开,周围只传来大力的哗啦声。
  顾舟走过来,将一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穿上。”
  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拎着刚刚出去买的大米和猪肝——老板说这个比较补气血。
  乔淮生没动:“我要出去。”
  “你口味咸一点还是淡一点?”
  “我要出去!”
  “再放一点小米,可以吗?”
  乔淮生深吸一口气,抬头:“那十二万你不愿意收的话,我会找别的方式给你。”
  “或者你还想要什么,今天一次性说个了断。”
  顾舟握紧手里的手上的袋子,平静地垂眸:“那就放。”
  平静平静平静,令人厌倦的平静,令人发疯的平静。
  顾舟说:“记得穿上鞋。”
  “我说我要出去,你他妈听不见吗?”
  乔淮生终于彻底抓狂,拎着顾舟的领子猛地往后一撞,袋子里的大米撒了出来,狼藉般的洒了一地:“你现在这样是要做什么,报复我吗?你来啊。”
  顾舟静静地盯着乔淮生的脸,盯着他终于重新变得炽热,变得疯狂,只凝视着他一个人的眼睛:“我没想做什么。”
  只是像现在就好。
  只是像现在这样看着我就好,只看着我一个人……
  可是乔淮生却被那样的眼神刺痛,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身上的伤疤:“你该不会是可怜我吧,顾舟?”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自.杀?”
  “真好笑,”乔淮生轻嗤了声:“那是没用的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你不是知道嘛,我这么恶劣,这么喜欢折磨的人,谁要是惹了我,我一定是先弄死他吧。”
  “你觉得这个是什么?”乔淮生举起自己的胳膊,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艺术家多少都有些心理毛病。”
  “有钱人的矫情游戏罢了,”乔淮生用那天他说过的话来回复他,“省省你那没用的同情心吧!”
  他自上而下扫视过顾舟,包括他那总是冷漠的,古井无波的眼睛:“你自己看看你像吗?”
  说罢,乔淮生这才猛地将手一松:“放我出去!”
  “然后你再回到那里吗?”
  乔淮生退后一步,顾舟却向前:“和陈焰一样,你准备在那里待多久?”
  乔淮生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他一眼。
  “加快剧组拍摄进度,提前做完了这个月的所有课程作业,想方设法地要把那十二万给我……”
  顾舟望着他的眼睛,一桩一件地询问:“这些,也是有钱人的矫情游戏吗?”
  胳膊上的伤口如同火烧一般沸腾起来,那些费尽心机隐藏的一切就这样被摊开,好像是扒光了被人扔到大街上,红色从他的耳垂蔓延到侧脸,乔淮生猛地抬起头:“所以呢?那又怎么样?轮得到你来可怜我吗?”
  “只是这么快,就忘了之前是怎么对你的了?”
  乔淮生一只手提着顾舟领口,炽热的,疯狂的,好像是用尽平生最恶毒的语言:“没有工作,没有钱,被人咒骂,被人殴打。”
  “像条狗一样跪在我的脚下,这些你都忘了吗?”
  “为什么?”顾舟凝视着他,好似从那个目光第一次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想如此发问,“为什么要做这些?”
  “为什么?”乔淮生嗤笑了一声,“因为我就是这样恶劣的人啊。”
  “这些事需要理由吗?有些人的坏,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
  “一天,两天,一周,一个月……这样的生活你可以忍受多久?”
  乔淮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我告诉你顾舟,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些就永远不会结束。”
  “所以,”乔淮生说,“你最好日夜祈祷我早点死。”
  “还有,你以为你真的关得住我吗?”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他还会怕什么?
  乔淮生说完这话,大步来到窗户边,猛地一把将陈旧的玻璃打开,抬脚就要跳下去!
  只差一点,他就要从高高的窗台掉落下去,顾舟猛地一把扯住他,几乎是整个胳膊都传来骨骼撕裂的声音,两人一起向后倒去,刚刚修好的衣架再一次被撞得倒塌,洗得发旧的衣物乱七八糟地砸在他们身上。
  “乔淮生,你疯了!”
  顾舟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拉出来,生平第一次,乔淮生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了无可抑制地愤怒:“你就这么想死吗?”
  “是啊。”
  乔淮生在笑,窒息让他的脸颊因为缺氧而变红,但是他居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忍住不去掰开顾舟的手挣扎,那笑容更像是一种火上浇油的激怒:“有本事……你……杀了我……”
  顾舟发红的视线像是一匹恶狼,只需要稍稍一扭动,雪白细瘦的脖颈就会在他手中折断,可是他并没有握下去,而是用那双令人讨厌的,鬣狗般的眼睛注视着他:“乔淮生。”
  “你做那么多,”顾舟说,“是真的想让我杀了你?”
  “还是说……”
  松开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乔淮生的侧脸,好像拂过他眼下一滴并不存在的泪:“你只是想问问我,”
  “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乔淮生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才的恶劣、尖锐、歇斯底里,好像是一层一碰就碎的壳,而今终于露出那样柔软脆弱的内里。
  乔淮生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下,听到顾舟说:“其实我也很痛苦。”
  他的平静只是强作麻木,好像这样就能真的不在意生活向他投来的一切,可他不是神父,不是乞丐,不能真正平和地听着任何人的告解。
  他也很痛苦。
  所以,如果不会结束的话——
  那就永远不要结束好了。
  就这样彼此纠缠,彼此厮杀,好像是让人窒息的丝线般纠缠在一起,好像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存在。
  他们不是信徒与神主,他们是在两个烈火里挣扎的稻草人。
  “乔淮生,”顾舟这样叫他的名字,随后道,“如果你真的很难过的话。”
  “你可以在我这里哭。”
  良久良久,夜色低垂。
  一滴泪坠落他的指尖。
  第10章 ”回忆结束”
  关硕着实不觉得那张照片有什么好看。
  秦舟倒在地上,乔淮生掐着他的喉咙,原本华丽的酒柜散了一地,在灯光下更是五颜六色的凄惨。
  乔淮生微微凑近秦舟的耳朵,看起来暧昧的姿势,可是两个人的神情一个比一个狠,完全是你死我活的状态,感觉再多一秒就要互相拿刀子捅进心脏了。
  这样凌乱的而又血腥的场景,有什么好值得回味的吗?
  关硕上去想要将平板给拿回来,还没伸手,乔淮生的指尖忽然往下滑了滑。
  报道的末尾,是记者对秦舟的采访,询问他对晚宴上发生的一切看法。
  “早在我回国之前,就对这位乔总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
  这张配图上的秦舟早已重新换了件西服,又恢复了那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彬彬有礼站在镜头前:“我相信所有的合作商都应该会衡量一个上市企业执行者的素质。”
  “很荣幸一回来就接受乔总的挑战。”秦舟整了整衣领,“我相信在清江湾项目上,”
  “我们也是这样……不死不休。”
  乔淮生指尖微顿。
  五年前,顾舟伸手掐着他的喉咙,问他你是不是想要我教你一起活下去。
  五年后,他伸手掐着秦舟的喉咙,他们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乔淮生想。
  他们的相逢与别离都太过浓墨重彩。
  以至于到现在,连骨血都要融在一起。
  乔淮生当初跟顾舟在一起的时候。
  并不知道他原来姓秦。
  “有什么好看的,”关硕抬手将平板从乔淮生手里拿了出来,“清江湾现在就是狼群里的一块肥肉,别说是你们俩了,多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不说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他要抢?”
  宁市的高新区要往外拓展,清江湾是关键的一步,临水而生交通发达,这块地只要拿了标,不管放谁都是前景巨大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