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害,”陆淮川不以为意,随口,“怎么感谢,我现在手里有个一千万的项目,你要不要跟我谈啊?”
  虞连轻笑,眼前视线很晃,顶楼的造景与灯影互相重叠。
  他说:“好。”
  “不过我还不认识你呢,怎么称呼?”
  “陆淮川,陆地的陆,淮河的淮,山川湖海的川。”
  陆淮川扭过头:“你叫什么?”
  “虞连。”
  “哪个于?”
  “虞姬,历史上那个结局壮烈的薄命美人,那个虞。”
  第77章 坠亡的果实
  虞连收回目光,他背对着当年那栋办公大楼,朝右再走上五百米,就到了陆淮川提出见面的地方。
  金莱,不管会客或者聚餐,陆淮川都很喜欢选这里,不过虞连只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头一回闹得并不愉快,这一回大概也是一样。
  虞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排斥和陆淮川的见面,他调整一下心情,径直穿过酒店门前一对水象浮雕造型的艺术喷泉,走上台阶。
  门前早早有人在等候他,四五个商务着装的年轻男人迎上前来,一口一个虞总。
  虞连说:“你认识我?”
  其中一个男人说:“之前看过信息,陆总派我们过来接待您。”
  虞连看了看,一行五个人,为迎接他一个严阵以待,实在有点大张旗鼓,他都要疑心陆淮川是否是做局逮他了。
  电梯上升,一路步行进入到金莱最大的包间。走在虞连前边的男人替他推开门,包间中央是足够容纳三十个人聚餐的宴客台,墙面用的碳灰仿真岩石,地板取材的是缅甸的实心柚木,新中式装修,酒店去年刚刚翻新过,老板下了本钱。
  雕花镂空的六扇屏风隔开了饭桌与茶台的视线,虞连从漆金的屏风缝隙间看过去,陆淮川抬着手,正在茶台前泡茶。
  虞连走上前,拉开实木的围椅坐下,称呼他一声:“陆总。”
  陆淮川嗯了一声,垂着眼没看他,接着按顺序泡茶,虞连看见茶板上晕开的好大一片水渍。
  陆淮川等了好久,茶也泡过了好几道。
  虞连客气说:“久等。”
  陆淮川突然停下动作:“你怎么能装得这么若无其事。”
  虞连笑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大事吗,犯得上我去装?”
  陆淮川腮上的咬肌微不可见地抽搐一下,他点头说:“也是。”
  “先吃饭吧。”
  他起身走到宴客桌前去,在主位上坐下。虞连跟在他身后,拉开一旁的凳子,与他隔着两个位置。
  陆淮川瞥了他一眼,开口叫上菜。不过三五分钟,服务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三十人的宴客桌,很快铺满了各色菜肴,牛肋骨,龙虾,鹅肝,黄金蟹,溏心鲍鱼,松茸辽参汤,食材昂贵,摆盘精巧,随着遥控桌台缓慢转动,逐一展示在虞连面前。
  虞连皱了皱眉,问:“等会儿还有人来吗?”
  陆淮川说:“没有。”
  他拿起碟里的湿巾擦了擦手:“干嘛不动筷子,程曜带你见识过了更好的,所以这些菜现在入不了你的眼了是吗?”
  他端了这么久,终于拐了好大一个弯把这句话吐了出来,虞连想,这大概就是今天他邀约见面的用意了。
  虞连垂着眼皮,语气里夹着淡淡讽意:“多谢陆总请客,菜是好菜,但你我都犯不着跟钱过不去,布这么一大桌就为了摆着看看,那实在有些铺张浪费了。”
  陆淮川啪一下把手巾摔回了碟子里:“我乐意这么摆着看,我看着舒坦。”
  “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犯不着跟钱过不去,想来这就是虞总的行事作风,”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随手端起边上的酒杯,“说起来,我要敬你一杯才是啊,我之前低估虞总了,原来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虞总嘴里的借口和说辞总是一套套的,”他把手伸过去一些,强行要敬他酒喝,“别人还云里雾里,不知要怎么偿还你的感情才好呢,但是有的人已经暗中勾搭上了平港龙头企业老总的儿子,接连玩弄两个男人的感情,虞总信手拈来,是吧。”
  虞连不接他酒,脸上嘲讽的笑容越来越深:“陆总跟我谈玩弄感情?你认真的吗?”
  陆淮川站了起来,走到虞连跟前,端着杯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好吧,换一种说法,只能说我们当时都在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在往上走。”
  他眼中浮动着异样的光采,杯里鲜红的酒液向下摇晃倾斜:“我为自己之前的愚昧感到难过,但又为发现了虞总的真正面目而开心窃喜。”
  “早知道大家都是一类人,我之前作那么多无用的解释干什么,我们应该说开啊,”他喉咙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含混古怪的笑声,“虞总不坦诚,罚你一杯。”
  虞连手肘撑在桌上,托起下巴,眯眼斜视着他:“说开之后又怎么样,你是指望我们能再联手,有空滚上床打个炮,再事后交换一下商业情报吗?陆总这种事做起来跟吃饭一样,但别跟得了臆想症似的,老幻想别人和你一样,今天出来吃过药了吗。”
  陆淮川脸色一僵:“说得你自己多出淤泥而不染似的,还不是和程曜滚在一块了。”
  “哦,那倒是没必要往我头上贴这个标签,我担不起,”虞连被他挑起一些火气,直白说道,“我和小程关系是挺稳定的,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和他早点在一起。”
  他停顿一下:“当然,这和我们的谈话内容没有关系,他是我的爱人,不是我拿来到处炫耀的谈资,我今天和陆总见面的重点不在这里。”
  “爱人?”陆淮川像听见了极好笑的事,“你觉得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会产生爱情这种东西?”
  虞连:“关于这个,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我一般不和人讨论爱情的话题,尤其和你。”
  陆淮川咬牙切齿:“你别被人玩了都不知道。”
  虞连很烦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咬着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不放,反问说:“那你自己玩明白了吗?”
  陆淮川沉默一阵,缓缓说:“虞连,我要结婚了。”
  虞连看他在面前站了这么许久,胳膊都抬酸了,于是端起杯随意地和他碰了碰:“那恭喜你。”
  陆淮川喉咙吞咽一下:“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还要祝福?虞连诧异地挑了挑眉,一时半刻竟然词穷。
  他想了想说道:“那恭喜你得偿所愿。”
  陆淮川慢慢走回到原位,重新坐下:“说起来我应该感谢程曜。”
  “如果没有他的激励,我未必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虞连揉了揉额角,有些不耐烦:“你不用当着我的面说这个,我又不会替你转达,你真心的话可以找到他亲自答谢,不过他想不想见你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句句都要提他,我和他之间很少谈到陆总你的,毕竟是关系不大的人,陆总既然已经迈上了人生新的阶段,还是希望你能放下一些无意义的过往吧,不管是现实发生过的,还是你臆想当中的。”
  陆淮川一噎,他想讲一讲他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不易,不是那种程曜那种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能比的,但显然虞连没有这个倾听的耐心。
  有服务生轻声敲门,进来替客人更换碗碟,场上的对话暂止。
  服务生是个小姑娘,新手,换的过程中不小心把陆淮川面前碗碟里残留的龙虾汁,泼在了他胸前的西装衣料上。
  陆淮川心里刚好憋着火,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么大个酒店就这种服务,你知道我身上这套多贵吗,你赔得起吗?!”
  那条早就弄脏的湿巾被他一个用力甩在了服务生的脸上。
  “你会不会做事,不会做事滚啊!”
  姑娘吓得低头,完全不知所措,领班的急忙赶过来,让姑娘赶紧道了歉,又连声说会替陆淮川拿去干洗。
  陆淮川脱下外套,甩到一边的椅子上。他目光嫌恶。
  “不要拿你们的手碰我的衣服,很脏。”
  姑娘呆住了,领班不知该如何接话,场上无人应声。
  虞连站起来,给陆淮川倒了杯酒:“陆总,消消气。”
  陆淮川眼睛有些红,鼻子里呵出一口粗气,挥手说:“都先出去。”
  他喝了虞连敬的酒,心里才好受一些,侧过头,发觉虞连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怔愣。
  陆淮川挑眉:“怎么,虞总看不惯?觉得我仗势欺人?”
  虞连摇头:“我就是觉得短短几年人的变化为什么可以如此之大。”
  陆淮川冷笑:“因为你没有体验过那种上位者手握权利的爽感啊,一个服务员算什么,比她阶层更高的、更不可一世的人站在面前,只要你手里有权力、有钱,你想怎么扇他们巴掌都可以啊,扇耳光的声音很响亮的,比世界级的交响乐演奏都要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