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舔了舔唇,手中酒盏悄然地一侧,哗啦
  顿时淋淋漓漓泼落大半酒水在他的衣襟上,像落了一场红雨。他的脸色有些变了,却不是别的,而是可疑的羞涩的红。
  她笑着,快活的神情就好像自己终于赢了一盘大棋。她拿膝盖去蹭他衣衫上最红的那一块:你怎么硬了,杜学士?
  琉璃盏跌落在地,哐啷打了一个旋儿。
  杜微生将皇帝打横抱起来,侧头朝赵光寿淡淡看了一眼。赵光寿此刻已将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当时为什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地要去得罪他?!连忙带着一众仆从退下,连桌上的碗筷都来不及收。
  杜微生的卧房里也有一张画案,铺满了画纸,上面全是一模一样的松下美人图。允元瞥见了,却伸手将他脖颈抱得更紧,撒娇般道:画那么多作甚?
  不知哪一幅最好。他回答。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绷紧的下颌,与那上下滚动的喉结,明明已是秋夜了,却渗出一层薄汗。杜微生将她放在床榻上,她却自己起来,伸手去脱他的袍服。她早就看这件严严实实的白袍子不顺眼了,遮得太多;但脱到一半时,他突然压抑出来的一声嗯,或许才是她最想听的东西。
  酒气袭将上来,空气都似起伏着醉醺醺的波浪,她轻轻舔了舔他的锁骨窝,便见那里好像也醉了一般,染上迷人的微红。他一任她作乱,自己只是吻她,摸索她,好像因为太久没有碰触,对她的一切都需要重新打招呼似的。他的吮吻所到之处都令她发痒,痒到极致便是疼痛,疼痛又给她带来新鲜的喜悦。
  他凝望她那因喜悦而明亮起来的容色,想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可思议。她有过那么多男人,可她每次上床都还是那么投入,毫不顾忌地袒露出自己靡乱的欲望来。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个尹长欢。那看起来不过是个小男孩,也能满足她吗?
  她也会对着那个小男孩,这样纵容地笑吗?
  他闭了闭眼驱赶掉这样的杂绪。在她的胸脯上他跪直了身子,拉着她的手触碰自己,声音低哑,一如虚空中即将离弦的箭矢:是臣输了,陛下。
  这大约是对她之前那句问话的回答。
  她问,你怎么硬了,杜学士?
  他答,是臣输了,陛下。
  九 振鹭于飞
  情欲却像一根颤巍巍的细绳,两人的笑声就在这细绳上舞蹈。
  杜微生的汗水滴落下来,允元挽住他的脖子,轻轻地笑。
  余韵的尽头是一道窄窄的门,门里是一片清冷的黎明。她靠在他胸口,细细地喘息,低低地问:这些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学来?
  他一手揽她在怀中,另一只手给她拉了拉被子,自己却不盖,好像很热似的,不都是陛下教臣的么?
  她挑挑眉,当真?
  他低下头,正对上她那充满怀疑的眼神。他笑起来,摇摇头,感慨般道:陛下啊,臣也不是生而知之的神仙,您莫不是忘记了第一回的时候?
  这话像在逗引她走入那段回忆。她想起来,他们的第一回是在五个多月前,他守在她下朝的路上,身子跪得笔直,说有本要奏,事关天下黎民,请陛下一定要倾听。
  她对这人原本不曾有什么绮念,只记得这人似乎是翰林院的一名小小编修,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忧国情怀,正好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到勤政殿叙话。
  那一夜他向她陈说的千言书,什么科考第一、水旱第二、厘金第三、仓廪第四她都快要忘记了,可是她记得他那微微前倾的身躯,若含希冀的眼眸,和那两片说得干燥的薄唇。
  朕没忘记。她想了想,道,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却笨手笨脚地装处子。
  臣原本也没想到他哑了声音,陛下会在第一晚就召幸臣。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她的声调微微地上扬。
  不然的话,臣哪怕悬梁刺股,也要准备万全。他伸出手来,赌咒发誓般,被她笑着打了下去。
  他亦笑。清朗的笑,眼神里素常的迷蒙水雾也散去了,一片云开月明的模样。秋气伴随着香气渗入身周,情欲却像一根颤巍巍的细绳,两人的笑声就在这细绳上舞蹈。
  那第一晚当真是有些失败。允元对他的身体是很有兴趣的,可他很笨,上上下下吮吻她无数遍也不肯进入,她几乎都要睡着,不快地拿脚趾头去挠他,他竟然就射了。
  两个人都呆住,他的脸红成了螃蟹那好像是她唯一一次见他露出那样的表情,愉快中混杂着不甘,烦怒中压抑着燥热,凝望着她的目光里像有许多话要说,却到底说不出口她低头看了看,忽然就不困了:你你还能继续?
  *
  允元难得地睡了个好觉。没有噩梦侵扰,也没有头疼脑热,当宫婢在外头打着帘儿请安时,她也顺顺当当地睁开了眼。
  睁开眼,却恰对上杜微生的脸。发髻上虽卸了那根碧玉簪子,却只是松乱地歪到一旁,英气的眉毛低压下来,长长的眼睫像垂翅的蝶。干净的下巴颏上生出少许过夜的胡髭,给这张文弱书生的脸庞平添些凌乱稚气,她看得新鲜,忍不住伸手指刮了刮,他却就此醒了。
  那双眼睛睁开,黑湛湛的,里头盛着她的倒影。他尚且有些迷茫,但还记得唤了声:陛下。
  她道:嗯。
  他好像便清醒了。起身下床,自己穿好了衣裳,又从屋外接过皇帝的袍服,在床榻前跪下,臣服侍陛下更衣。
  轻软的纱帘飘飘荡荡,里头却伸出了一只秀气白皙的脚丫子。那脚丫往前探了探,便找着了他的喉咙,轻轻地一按,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他的视线便不得不抬高,看见那脚的前方是玉白的长腿,更前方,便隐没在重重帘帐之中了。
  他的喉结滚了一滚,但这也逃不过皇帝的感知,后者终于拉开了帘子,笑道:朕听闻你每去翰林院都要迟到,这可不是好习惯。
  他低声:臣知错了。
  话是这么说,神情却一点也没有知错的样子。允元披着里衣走出来,他终于得以站起来为她穿衣,但听她又道:让朕猜猜你这是有意地落人一点口实,以免人家说你当了婊子又立牌坊,是也不是?
  他的动作顿了一顿,允元站在镜前,却恰见不到他的表情。
  这样一句话,换了任一个读书人,一定都会怒发冲冠的。可他却偏不,他的底线好像真的很低,明明生了一副孤高清倦的神容,却好像真的是个很容易被欲望套住的俗人。
  半晌,他道:陛下圣明,臣无所遁逃。
  *
  允元这一日没有上朝,见了几个老臣后,便令中书省草诏,大意今年诞节,普天同庆,天下大赦,既有如此的喜乐,不如准了汝阳侯庆德与郡国计吏、番邦使臣一同入朝,以示圣朝宽仁。
  中书省的舍人们拿着这样的口谕脑仁发疼,二话不说就推给了翰林院。
  翰林院中,资格最老的学士张钧冲接了旨,一众文士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唉声叹气。
  林芳景并未凑过去,只在杜微生旁边挪了一把椅子,道:这回可有戏唱了。
  这一道诏书,十分重要。杜微生一边看书一边头也不抬地道。
  这是一句废话。林芳景瞪着眼睛瞧他,道:你是天子近前的人,你觉得天子想要什么样的诏书?
  这取决于,汝阳侯想看到什么样的诏书。杜微生道,前几日集贤殿集议,诸生不是贡献了许多典故?什么汉成帝和定陶王,我觉得都挺合适。
  林芳景还没琢磨出他的意思来,另边厢张钧冲突然喊了一声:林玉台,林学士!
  在!林芳景吓得一哆嗦。
  张钧冲道:你是新榜进士,素来少有你出头的机会,这一回的诏书,就交由你来草拟,拟完之后,我们都会帮你润色。
  其他人一听,悬着的心纷纷放下,只林芳景简直要哭了。
  汉成帝和定陶王,你确定?他只能把杜微生当做救命稻草,汉成帝当年可是没有子嗣,有意要立定陶王为后的啊!
  是啊。杜微生安然地翻过了一页,汝阳侯也是要面子的。
  *
  七月中了,太液池上荷花凋残,赵光寿指挥着宫人们将池水中的残花败叶都滤了一遍,又从上林苑弄来皇帝爱看的白鹭、丹鹤一类鸟儿,洒了不少锦鲤的小鱼,愣是将清冷的秋景做得活活泼泼的。
  <a href="https:///zuozhe/nma.html" title="苏眠说"target="_blank">苏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