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太子如今这身体,能让她过几天好日子?”
  “说不定哪日惹殿下不快,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东宫治下严明,众人不敢在外胡言乱语,但关上房门还是忍不住私下议论。
  宫女们虽也嫉恨眼红,免不了冷嘲热讽几句,但更多的是持观望的态度。
  毕竟太子性命垂危,能否活过这个月都难说。
  旁人置身事外,倒没有太多想法,可同为侍寝宫女的司帐便有些愤愤不平了。
  如今曹元禄回来,太子贴身伺候的差事多半由他在负责,太子不喜人近身,司帐今日轮值,也不过是打打下手,随时听传。
  隔着几丈远,太子听到她在心里窃窃私语。
  「她到底哪里好,就因为长得更美,胸更大,腰更细?」
  「太子殿下喜欢这种类型?」
  太子:……
  阖上眼睛,脑海中竟果真浮现出那张娇娆清艳的脸。
  淡淡的青草花香缭绕鼻端,小衣紧紧贴着窈窕的身子,雪白柔腻的软肉在他粗粝的掌心之下簌簌轻颤。
  那点若有若无的触感,回想起来,竟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太子眸色暗了下去。
  殿门外,曹元禄破天荒地听到主子传唤:“……传云葵进来伺候。”
  第12章
  云葵已经躺下了,没想到还会被传唤。
  换作其他主子,自然不用如此担惊受怕,可这是太子,说不准何时就会发病,她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
  心里叹口气,匆匆穿好衣裙前往承光殿。
  曹元禄见她来,将手里摆着药酒和纱布的托盘递给她,“殿下手臂受了刀伤,姑娘进去替他换药吧。”
  云葵心下诧异,却不敢多问,白日见识过曹元禄的狠辣,她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乖乖顺顺地应了是。
  曹元禄和颜悦色道:“姑娘莫怕,咱们殿下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只要你没有坏心,殿下又岂会滥杀无辜。”
  云葵暗暗嘀咕,您说这话自己信吗?
  太子若真是个好人,何以令人畏惧至此,又为何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想要刺杀他替天行道?何况外面都在传他屠了北魏七城,那些枉死的百姓不无辜吗?
  曹元禄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头疾发作起来的确可能伤到人,姑娘只要看到殿下突然心情烦躁,只管来唤奴才便是。”
  云葵抿抿唇,她怎么觉得,太子时时刻刻都很暴躁呢。
  “奴婢知道了,谢公公提醒。”
  曹元禄压低声道:“殿下手臂的新伤非旁人所为,正是殿下昨夜唯恐失控伤人,自己用匕首割伤的。”
  云葵:“……”
  怎么听着更恐怖了。
  曹元禄想到什么,轻咳两声道:“殿下此前从未宠幸过女子,眼下伤病未愈,本不宜房事,但他若实在想,还请姑娘尽量配合,莫要让殿下太过辛苦,以免伤口再度崩裂。”
  这是让她主动的意思。
  可……外头不都传太子好色且男女不忌么,他竟然从未宠幸过人?
  云葵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不瞒公公,昨夜殿下并未碰我……”
  曹元禄并不意外,今早他给太子上药时,未曾在床褥上发现同房的痕迹,心里大致也明白,殿下是宁可自伤,也不愿被媚药左右心智,中了外人的圈套。
  但今日再次传唤……总不可能纯聊天吧。
  他鼓励地看着云葵:“姑娘进去吧,莫叫殿下久等。”
  云葵点点头,端着伤药进去,还被回廊值守的司帐瞪了一眼。
  云葵:……
  司帐听到她与曹元禄的谈话,才知她昨日并未侍寝。
  美色当前,太子竟然不为所动,看来她也不怎么样,说不定就是被太子赶出承光殿的……
  可太子今夜为何又召唤她?
  “莲蕊姑娘,今夜殿内用不着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心下思忖着,忽听到曹公公吩咐,司帐赶忙收敛心神,拱手应下。
  云葵进了殿,便看到太子一身玄黑色中衣,坐在罗汉床上喝茶。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恭恭敬敬福了一礼,“曹公公让奴婢来给殿下上药。”
  太子盯着她,淡淡应了声。
  少女缓缓走近,清浅的青草花香氤氲开来,仿佛连日阴雨过后天空放晴,草地里还挂着水珠的葵花抬起头,沐浴在阳光下的味道。
  太子眉头渐舒,看她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在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小臂时,唇瓣微张,莹白的小脸露出惊惧的表情。
  他指节轻叩桌案,良久之后,漫不经心道:“彩菊一案尚有疑点,孤需要你将知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
  云葵没想到这事还过不去,太子传她进殿并不是为了换药,而是要审她。
  可……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人也忒多疑。
  她暗自攥紧手里的纱布,“的确是奴婢亲眼所见,奴婢担心殿下安危,一时情急才惊呼出声。”
  太子挑眉,“你担心孤?”
  云葵脑海飞速转动着,目光划过太子劲窄的腰身,不合时宜地想起太子赤着上身时露出的一段壁垒分明的腹肌。
  太子脸色泛青,回到原先的话题,漆黑的眼眸藏着探究意味,“彩菊的事,孤要听实话。”
  云葵急声道:“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殿下。”
  「救命,他究竟想要听什么实话!实话就是我看到了彩菊的小动作,下意识地开口提醒,他到底在怀疑什么!」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闭嘴!」
  「虽说彩菊下毒确实是我在梦里看到的,但这事儿能怎么说,太子连实话都不信,如何会信我看到了彩菊的梦呢?」
  太子听到她的心声,凤眸微微眯起。
  果然是梦。
  白日他没有听错,这丫头竟果真有窥探梦境的本事。
  太子自己就能听到旁人的心声,所以再离奇诡异之事在他眼中也不算什么,只是要想办法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他斟酌片刻,故意问道:“孤听闻,你能梦到将来之事?”
  云葵吓得指尖一颤,手里的剪刀“啪嗒”一声落在地毯上。
  她额头冷汗直出,赶忙跪了下来,“殿下恕罪,奴婢没有那样的本事!”
  太子拨弄着指尖的墨玉扳指,漫不经心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东宫刑讯室十八道酷刑,剥皮、拆骨、点天灯,每一道酷刑都能让你深深后悔没有早点说实话。”
  说起酷刑,他唇角轻轻扬起,不紧不慢的语速,像与人闲话家常,却透出一股森冷恐怖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难道发现了什么?可我能入梦这件事,没有同任何人提过,太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不成是哪天同丹桂说漏嘴了?」
  她浑身都在发抖,脸色亦苍白至极,“奴婢若说了,能否请殿下开恩,恕奴婢隐瞒之罪?”
  太子淡淡道:“先说来听听。”
  云葵咽了咽喉咙,老老实实道:“奴婢昨夜的确梦到彩菊下毒,可奴婢并没有预知将来的本事,奴婢只是偶尔能看到旁人的梦境,昨夜不过是恰好在廊下碰到彩菊,夜里竟看到她在梦中偷偷下药,白日奴婢突然想起此事,这才格外关注彩菊的一举一动……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殿下,望殿下明察!”
  太子见她指天发誓,再比对她的心声,便知她所言非虚。
  他问:“能入梦?”
  的确,与他的读心术相比,入梦这本事也算得上离奇了。
  云葵点点头,又生怕太子想要她这小破本事为他所用,赶忙补充道:“奴婢是误打误撞才窥探到彩菊的秘密,放在平时,就只能看着身边人小打小闹,梦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太子目光犀利:“你不过是见了采菊一面,便能入她的梦,如今日日在承光殿伺候,岂非也能入孤的梦?”
  云葵紧张地攥了攥手指。
  「这能说吗?我还梦到您要掐死我呢。」
  但她绝不能给太子提这个醒,否则他真有可能杀她灭口。
  太子:……
  梦境缥缈凌乱,往往一翻身就忘了。
  他有梦到过要掐死她吗?
  不过她拿羊肠衣给他喂药那一晚,他的确动了杀念,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云葵忖了忖,还是没敢说实话,“奴婢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殿下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尊贵之人,奴婢岂敢冒犯您……”
  太子自然不信,“今夜你就留在殿中,孤倒要看看,你能否入孤的梦,倘若是你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孤定不轻饶。”
  云葵辩解:“……奴婢从未对外提及此事,没有妖言惑众。”
  太子:“惑孤。”
  云葵:“……”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入不了!本就不是想去谁的梦去谁的梦,很难的好吗?」
  太子置若罔闻,垂眼吩咐:“继续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