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因为这也算是苏爸苏妈在他们自已自洽且坚固的价值体系下为儿子所作出的妥协——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孙子。
  其实,苏南心里也明白:他不该过于苛责受困于传统中国家庭观念里的父母,不能要求他们由传统思想马上转变为彩虹战土——这才是不合情理不合逻辑的。
  只要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无论如何用西方个人主义叙事来告诉自已“这都只是我个人的事,与父母没有关系”,仍然剔除不了自已身上的中国传统家庭的印记。
  这样一种不同于西方的家庭观念,是从儒家起源,在两千年源远流长中已经刻印在中国人的骨子里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苏南可能是个很绝情的人,当父母还对他燃起希望的火苗的时候,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扑灭。
  “年轻的时候,真相比所有事情都重要;现在年纪大了,就觉得重要的不只是真相,还有其他事情也很重要,举例来说,其他人的感受,只要自已不活在谎言中,照自已想要的方式生活,不会被人否定就行……”苏南沉默很久,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不是杀死了爸妈这个概念,从心理上。”
  客房里,苏妈和言灿森还在促膝长谈。
  “阿姨,你要还是不放心我俩,怕我会骗了南哥,怕我只是一时的好玩之类的,我愿意每个月给二老至少转三千元钱……”言灿森既害怕又果敢地向苏妈言明他的决心。
  “傻孩子,阿姨哪能要你的钱,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阿姨就是想抱孙子。”
  “我和南哥计划着以后领养一个来着。”
  “可我和南子他爸想要的是亲孙子,你明白吗?”
  ……
  看到家中这一切,苏南明白无疑得是一场持久战了。
  他便和言灿森商量着:“你请了几天假?你要不要先回杭城?”
  “不急,我提前休了年假,所以还剩三天。”
  “那陪我在这再呆两天,第三日我们再一同回去?”
  “可以呀。”
  苏南想着“谈判”这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难得回来,这不还有两天嘛,趁现在,好好陪陪父母。
  “我和你爸身体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没有必要花冤枉钱去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花不了几个钱的。”
  “孔老夫子说了,五十而知天命。你爸我都六十多了当然知道自已的命数,还需要去医院体检?”
  “你六十多该’耳顺‘了,怎么还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苏南也不甘示弱地回怼。
  ……
  你追我赶,争论了好几个回合,最后还是去了医院体检。
  回杭城时,苏南的爸妈给俩人带了不少东西,行李箱塞得满满的。甚至,在车站,分别之际,苏妈主动上前抱了一下言灿森。
  这让苏南甚至有了点错觉,好像自已已经和言灿森生活了很久,好像他们已经被父母接受了。
  路上,陆时发来消息:“大家有段日子没见面了,有时间可以一起出来吃个饭。”
  “好啊。”苏南回道。
  “你们哪天回来?”
  “今天回。”
  “明天,你们来我家吧。”陆时就是想趁现在,多和朋友聚聚。
  “我感觉一旦不联系,再好的关系也会淡,好的关系是需要用心维持的。”
  苏南和言灿森如约而至,陆时正在厨房忙碌着,热情地把他们迎到封闭阳台的实木大板桌前坐下聊天。大板桌的一头放着打开的电脑,另一头则是泡好的咖啡,摆着碗筷。
  此刻,卢希安啜了一口咖啡,在电脑前捣鼓着什么,见他们来了,知道他们是咖啡发烧友,就和他们聊起了桌上的咖啡。
  没过多久,陆时端来了一大盆羊肉,还有一盆炒青菜、一盆鸡蛋炒蒜苗和一锅羊肉汤。
  陆时说:“这些可都是环保食材呀,羊肉是当地放养的黑山羊,我用清水煮的,第一遍焯水,第二遍换上新水,水开后耐心把浮沫撇净,只放生姜,其他什么调料都不需要,吃的时候自已在碗里撒点盐,多少自便。” 说着把盐瓶递给大家。
  卢希安笑着说:“你们尝尝这个青菜,你们来之前,我和陆时刚在蔬菜基地里挖的。”
  言灿森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顿时感受到青菜那种甜中带苦、苦中含甜的原生态味道。
  几个人在透窗而过的阳光下,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夹菜聊天。
  大家刚开始还挺正经,聊的多是些大家的工作情况与身体状况,后面竟八卦起了圈内网红的故事。
  “他竟然和他睡过,他和他的前任有一腿,他和他原本是好姐妹又撕逼……”
  “有一次是一个朋友求助,说是肛塞掉在里面了要帮忙拿出来,可惜我没及时看到微信就没去成。”
  “谁啊?”
  “居然是他,他不是以长相清纯可爱著称吗?没想到私底下也会有玩得大的时候。”
  “还有那五十岚,在翻咔上发的动态照片全是那种上下只穿一条叫不出牌子的三分短裤,任何人看了都会知道这是个骚货。”
  “照片大部分面积是肉,体脂23的肉,不管不顾地抛出来贱卖的肉,看起来却像极了某种软体动物。”
  “什么软体动物?”
  “就像一场暴雨之后遍布青草地的蜗牛,满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壳,不管大壳小壳彩色的壳都好,可是倘若这时候从壳的海洋中爬出一条赤裸裸的软体,黏湿的,怪异的,无疑会让人觉得恶心生畏。”
  ……
  关于创业的事,卢希安心中早已有了盘算。他喜欢运动健身,所以决心创立一个健身服装品牌。
  他和陆时讨论商量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运动服饰不是一种服务,而是一种产品。”
  因为在他看来,国内的健身服装设计,要么过于保守,要么就是版型偏欧美,不符合中国人的身材特点。他想用功能感和设计感兼备的优质设备为更多的年轻用户提供个性化的选择,想要做影响中国年轻力量的品牌。
  但是一开始,他就遭遇了很多怀疑的声音。
  毕竟很多人能理解的好工作绝对不包括充满未知前景的创业。再说了,创业和工作的压力总是不同,谁知道会不会“创业未半”,感情也一起“中道崩殂”。
  幸运的是,在感情方面,卢希安丝毫不担心,或许是正因为当初分开的那几年,让他们更懂得彼此,更珍惜彼此。
  正应了那句话,因为相知,所以懂得。
  一个“懂得”,虽不热烈,但远比一个“爱”字来得深刻、复杂。
  由于陆时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干自媒体。他自已可支配的时间相对多了许多,他很主动地和卢希安一起忙活着创业的事情。
  两人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之前聊天,彼此的主语更多的是“你”或“我”,而现在更多是“我们”,“我们今天要……”成了日常谈话的开头。
  “我们定个小目标吧。”
  “去健身房的十个人里能有一个穿我们的衣服……”
  “我们上次找的那个模特感觉拍出来的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效果。”
  通宵和设计师敲细节,跑生产线,找各式各样的运动员来实验测数据,从设计到打板、修改、拍摄,他们全部亲力亲为。
  “兰姐来了。”兰姐是团队的主力设计师。
  会议室里有人说出了声,一屋子紧绷的人都好像松了口气。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身高183厘米,一头黑发,皮肤白皙的男人。
  “兰姐,来的正好。快看看这个设计方案。讨论了很久,我总觉得不稳妥,还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卢希安
  被称作兰姐的男人认真看了几分钟,指着设计图说,“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会议结束,留下整理会场的一个刚加入团队的年轻血液忽然问到,“他一个男的,为什么大家叫他兰姐?是他的名字的谐音梗吗?”
  “这么有名的人,你都不认识?他就是特别娘,但技术就是过硬。所以大家才管他叫兰姐,是一种尊敬吧。”一位女职工如是解释道。
  “兰姐,今天怎么没穿花衬衫呢?”卢希安打趣问道。
  今年已经46岁的兰姐笑着回了句,“我都快50的人了,还穿什么花衬衫。”xl
  兰姐爱美,他说话声音温柔,“兰姐”这个名称最开始的得来是陆时那会还没见过兰姐,隔着电话,听对方的声音温柔,以为是个声线很粗的女土,所以就直接叫了兰姐。
  兰姐在电话那边居然笑了,也没反驳,后来卢希安也这么叫,再后来就这么叫开了。
  兰姐在32岁前一直在北京发展。在北京的最后三四年里,他着实过了一段荒淫不羁的日子。独居,自由服装设计师(当时无限接近不工作了),每天就是对镜自拍,然后上软件勾男人,看起来很满足,但他得了一种怪病,症状在下巴,因为有的吃食比寻常零食的体积要大,嘴巴难以合上,强行合上简直感觉下半张脸都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