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江玄“嗯”了一声,也双手合十。暖光在他的面庞上流泻,眸中燃起小小焰苗。
  叶霁雨也照做,闭上双眼,睫毛沾上闪烁光亮。
  “……”
  她悄悄睁开眼,想去瞧他。
  视线相撞之时,她看见那双半眯眼眸更加深邃,不单单是含情脉脉,还有病态的、疯狂的欲望,似乎想吞噬她,将她包裹。这样便能永远在一起。
  可她是心甘情愿跌入满是危险的温柔乡。她被压抑的、阴郁的情感不受控制,在江玄编织的细丝之外又结了层茧。
  她被吓了一跳,有些抱怨:“你怎么偷看?”
  “你也一样。”他半眯的双眼完全睁开,“我没有愿望,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第62章 元旦 木娃娃软娃娃
  回京都的路莫名比来时路多一大截。叶霁雨和江玄两人坐马车坐得腰酸背痛, 昏昏欲睡。
  她掀开车帘,问面前马夫:“还要多久?”
  马夫手握缰绳:“估计还要两三个时辰才到弥黎县呢,夫人不妨在车上睡会儿。”
  “我刚醒……”她皱起眉头, “你停下来, 我想出去透透气。”
  马夫得令停下马, 她钻回马车中。
  “怎么了?”江玄揉了揉惺忪双眼, 衣领松松垮垮敞开,束起来的长发也乱糟糟的。
  她理外衫:“出去透气。”
  掀开车帘下马车后,她回头看江玄也下了马车,悠悠走到她身边。
  “你不睡了?”
  “我就是想抱着你而已。”
  她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不知是血丝还是什么别的, 反正她抬手拧了下江玄的胳膊,自顾自坐在路旁石头上。
  石头罅隙的杂草结着寒霜,细如银针的雨丝与凛冽寒风争先恐后地扎进肌肤。她缩了缩脖子。
  叶霁雨:“你陪我练剑吧。”
  蹲在她腿边发愣的江玄抬起头, 将手中那根狗尾巴草插进湿润泥土:“好啊。”
  她拔剑与之对立, 冷峻目光落在剑身, 如伺机而动的豺狼。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的肩侧。
  “喵。”
  “……你干什么。”
  “手下留情。”他的轻哼如含糊不清的梦中呓语,飘进她耳中。他重新回到她的对面。
  他不说她也会收下留情的。
  几轮下来,叶霁雨正想抬剑重新冲过去,十几步外的江玄忽地蹲下,海藻般长发遮住清冽面庞。
  剑被丢在一旁, 他闷头不吭声。
  “喂……”站在不远处的她将剑收回剑鞘, 慢慢走过去。
  她蹲在江玄身边, 抬手将他眼前发丝别到耳后,与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对视。
  “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可以教教我吗?”他眨巴眼睛,眸中有她的倒影。
  她将剑放在地上,垂眸说道:“你书房有剑谱, 我把上面的招式背下来了。我只有理论,实践不行,没办法教你。”
  “而且我让你教我的时候,你也没有认真教。”她的脸上没有情绪,眉头习惯性皱起,“我为什么要教你?”
  惹得他也皱起忧郁悲伤的眉头,惘然若失:“姐姐是想和我算账吗……”
  “不是,称述事实而已。”她抚平他眉心褶皱,“不要误会了。我不想与你有隔阂,不过的确有抱怨的成分在,我不喜欢整天嬉皮笑脸的人,特别是干正事的时候。”
  她话锋一转:“算了,你要笑就笑吧,别不开心。你笑起来好看些。”
  他也这样说:“你笑起来好看些。”
  他笑着去摸她的唇角,她也抿唇一笑。
  “继续练吧。”她摸了摸他的脑袋,拿剑站起身,“再练一个时辰。”
  江玄用温柔的眼睛看她,悻悻拿起随意扔在地上的剑,僵硬地站起身。
  叶霁雨退到二十步开外。左手剑指向前推出,对准不远处的人影,右手握住剑柄,提剑向剑指处刺去。
  剑尖嗖的一声划开气流,肩上披发飘散在空中。她刺向江玄,到仅一步之隔处又猛地放下剑。
  “你为什么不躲?”她抬手拍他的脸。
  他抓住修长的手,蹭她的手心,眸中含情:“你为什么不刺?想要一剑致命就要毫不犹豫地刺进去啊……姐姐不想杀我吗?”
  “有点。”她扬唇轻笑,“要看你值不值得我这样对付。”
  “我会努力的。”他在笑,又皱着眉头,生出些悒戚。
  .
  元旦正好到了弥黎县。
  两人在客栈住下,又躺在床上磨蹭起来,这次不是江玄,是叶霁雨有点发烧,应该是昨晚睡觉没盖被子。
  她不是小孩子,不踢被子,是因为江玄老是抱着她,捂得闷热。她半夜受不了钻出被子躺在床边发呆。
  “阿嚏!”她将头偏到一边,声音闷闷的,“帮我把桌上那本书拿过来。”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三床棉被和两张毛毯,缝隙处被衣物塞得密不透风,床铺成了火炉。
  “生病就不要看书了。”江玄抱着一床棉被在床头,又替她铺了一层,掖好后摸她的额头,“你怎么哭了?”
  “……那是汗水。”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我要喝水。”
  “那我下楼去找温水,你闭眼睡一会儿。”他的手心悬空,扫过叶霁雨的眼睛。
  她仍睁着眼:“你快点。”
  江玄出门去找温水,她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过了几秒,她将手从被窝中伸出。掀开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六层,穿着中衣颤颤巍巍起身,拿到桌上的古籍后又迅速跑回床铺,盖好被子。
  古籍有些冷,她双手抱住,将其护在胸前试图将其捂热。
  还未捂热,江玄就捧着一壶热水和手炉回来,走得飞快,头上发带在空中绕好几圈。
  “我给你拿了暖手炉。”他将那一大堆东西放在桌上,“掌柜说只有热水,我便想着拿回来帮你吹吹。”
  他掀开壶盖,热气争先恐后地涌出,落在他的面庞。鼻尖沾上水,眼睫也蓄起水珠。
  叶霁雨瞟了一眼走过来的他,默默将胸前书藏在背后。
  江玄蹲下身,将套了层布袋的暖手炉塞进床铺:“我们今天就不出门了吧,外面冷得很,在厢房里过元旦。我点了菜,他们晚上会送过来。”
  叶霁雨双手接过暖手炉:“嗯,我睡一个时辰再起来喝水,到时候叫我。”
  他的脸庞沐浴着温暖烛光,眉梢柔和,一手撑脸,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她终于闭上眼,暖和的躯体也渐渐放松,沉入梦乡。
  她梦见自己身处大殿之中,穿一身白衣。纱帐之内是一把斑斓木椅,椅背上开满石榴花,木椅两边是黑白两根柱子。
  端坐在木椅上的,是冷竹青,她的母亲。她不常梦到自己的母亲。
  冷竹青身穿一身海青长袍,手里拿着牛皮卷轴,拖地长袍铺满台阶。
  “母亲?”
  女人抬眼看她:“做啥?”
  “……”
  “哦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冷竹青挥手让她过来。
  她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掀开纱帘,才发现木椅后五彩斑斓的玻璃其实是一块布,微微掀开一角。
  她接过冷竹青递来的卷轴。
  “……你给我购物小票干嘛?”她定睛一看,是在免税店买了对耳饰。
  冷竹青笑而不语,起身掀开身后帷幕。
  浩瀚海洋展现在她们眼前。海浪冲击海岸,水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一片,远处天空乌云密布。
  她转过身,发现母亲早已不见。正想出去找,被长袍给绊了一跤。
  她竟穿上那身蓝袍,粼粼月光洒在裙摆。
  叶霁雨从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她被捂得满身是汗,脑袋也昏昏沉沉,耳畔嗡嗡作响。僵硬地起身点燃蜡烛,窥见房中空无一人。
  她扶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街上万籁俱寂,空中明月高悬。
  “……”
  她扭头瞧见桌上玉壶,壶盖掉在地上。
  叶霁雨披上斗篷,正欲推门去找江玄,木门就咔哒一声打开。
  江玄手里提着一袋糕点,见她杵在桌旁,抬手让身后小厮退后几步。转头问她:“夫人醒了,还要再睡会儿吗?”
  “你怎么没叫我?”
  他有些无辜:“叫了,然后你打了我一巴掌,说还要睡,不想喝水。”
  叶霁雨想不起来这回事,也不去与他深究,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做没做,姑且当做做过。
  叶霁雨点点头:“那我不睡了。”
  江玄转身招呼小厮进来,几个小厮端着十几盘菜,摆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