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谢成烨,你瞒得我好累啊。”
  这句话,她是替上辈子的沈曦云说的。
  谢成烨坚定握住她颤抖的手,搂住她的肩拥入怀中,“不会了,窈窈,再也不会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一次,我不会再瞒你,不会再让旁人伤害你。谢成烨,会来迎娶你,做我的王妃。”
  沈曦云闻言,耳边话语炽热,但心却冷静下来,她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站在床边,直视他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殿下。我方才的话,是为梦里被欺瞒至死的姑娘说的,她很爱很爱你,爱到被撞的头破血流,也只怀疑是自己最初做错了。”
  她眼底被谢成烨话语砸出的波澜逐渐归于平淡。
  “至于我,”她笑了笑,话语温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不管殿下相信是梦抑或不是梦,我们已经和离了,两相安好再不见面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累了,累到没有心力再爱谢成烨,再和他重新开始了。
  放下,才是上上策。
  说完,她不等谢成烨回答,出屋寻章典和方叔了。
  谢成烨撑在床边,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屋门后。
  胸膛上的白布渗出血,他的心跳得飞快,疼痛向他证明这确实是他用性命换来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指节弯曲紧握,直至泛白。
  他怎么会放弃呢?窈窈。
  他曾经以为重回当初,只要她活着,就足矣。但当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后再见她,他已然明白,他无法割舍她。
  这辈子的谢成烨在彻底恢复记忆前已经愿意自伤求一个机会,更遑论是如今的他呢?
  不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放弃,他会用尽所有护着她,把那个爱他的姑娘找回来。
  “吱呀——”屋门被推开。
  谢成烨猛地抬起头,发现来人是章典是不免有些失落。
  章典见他的神色,气不打一处来,“老头我是犯了什么罪,自从正月里被小殿下一封信拽出来,成天忙这忙那的。”
  “劝不住你做傻事,还要被你嫌弃。不喜欢见我,就别受伤,我还不想见你呢。”
  谢成烨知晓他心急口快的脾气,道:“章老不乐意何不离开?其实上回陪我演完那一场就可以离开了。”
  章典手指搭在谢成烨腕间诊脉,吹胡子瞪眼,“你以为我不走是为了你?我那是被方茂和济善堂留住了。”
  “而且,”他挑了挑眉,“我仔细一聊才知,沈家丫头的外祖父是兖州曹顺曹老三,我跟他多年前有过交情。这济善堂既然是她娘创的,也算是曹家的医馆,我留在这是为了好好教一教现在的小辈,别堕了曹家的名声。”
  他收回手,抬袖嘱咐,“小殿下这伤,主要还是失血过多,注意饮食,要静养,少操心。”
  章典点了点心脏位置,“这些时日,老头我凭着多年阅历,自以为小殿下主要是心病。医者医不了心病。”
  谢成烨并不反驳,“章老说得是,所幸我找到药了。”
  窈窈,便是他的药。
  **
  沈曦云在医馆后屋,避开春和、景明,用铜盆打了冷水冲脸。
  冰凉的水冲刷面庞,梳理着她的思绪。
  气血涌上脑海时,她忘了顺着谢成烨的话问一个最要紧的问题,既然那杯毒酒不是他派人送的,那是谁呢?
  她想起最后那日暗卫的言行举止,他们骗她是谢成烨急着让她让出王妃之位给孟小姐要赐死她,半句没提所谓前朝遗孤的身份,反而句句契合她此前知晓的信息。
  会是谁呢?
  谢成烨说他寻过春和、景明,那对这件事,他应是也查过?
  沈曦云用巾帕擦干脸上的水渍,想着自己是否还要再回去问一问谢成烨。
  她方才让谢成烨放下的话是真心的,如果谢成烨把这完完全全当做一个梦,逐渐淡忘,她也乐意之至。
  她如今并不喜欢他,甚至不把他当作自己曾经的夫君林烨,那是燕京的淮王殿下,偶然来到江州认识,往后不会再同她的人生有交集。
  其实跟上次在隐山寺外谢成烨的告白一般,喜欢与否并不重要。
  这世间并不是所有喜欢都有一个美好的结果,恰如上辈子的沈曦云。
  她明白了这个道理,希望谢成烨亦能早日明白。
  想清楚这些,她内心愈发坦荡,放下巾帕,准备回去把疑惑问出。
  才推开后屋的门,一个人倚在墙边,她脚步顿住。
  “你的伤可好些了?”沈曦云暂时按下心中疑惑,面露惊喜。
  吴玥柔和一笑,“多亏济善堂的大夫们妙手回春,我已然好多了。就是,我见你们匆匆抬着林公子回来,他是受伤了?”
  沈曦云不知怎么说谢成烨好像是自个捅伤的,索性直接道:“是受了些伤,我偶然碰见,就一起过来了。”
  “这样,窈窈果真心善,怪不得我听济善堂的大夫都夸你。”吴玥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只是,”她沉吟一下,“我不知道之前在隐山寺听见的话,可会对你造成困扰?官府问我了,我又不好隐瞒。”
  她说的是疑似太阴教圣女身份一事。
  “无妨,既然是听见的事实,娘子直说便是。”
  沈曦云看见吴玥脖颈露出的伤痕,道:“娘子这伤我瞧着不放心,还是回去歇着罢,站在院子里吹风,受凉了可不好。”
  有了上次在隐山寺的遭遇,她心中对吴玥的怀疑消失大半,生死危机面前,是吴玥舍命在救她。
  她如何能再把疑点往救命恩人身上按。
  吴玥颔首,“还是窈窈贴心,那我就先回去歇着了。”
  沈曦云扶着她回了养伤的屋内,叮嘱她在济善堂好生修养,不必忧心花费,养到好全了为止。
  转身,准备按原计划去见谢成烨。
  自然不曾瞧见,背后的吴玥粹了毒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沈曦云浑然未觉,先是麻烦医馆杂役去告知春和二人一声她稍后去找她们,再敲响谢成烨的屋门。
  “何人?”
  “是我,沈曦云。”
  得了他准许后,她推门而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他半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她,双眸似星辰明亮,却又含着无尽的柔和,温润如玉,仿佛收敛起所有锋芒。
  叫沈曦云想起不曾恢复王爷身份的林烨。
  “窈窈,”他轻声唤她,“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你若是要见我,随时便来,不用问,无人会拦你。”
  他不会允许有人再阻拦她向他走来。
  沈曦云不搭腔,“殿下身份尊贵,民女不敢造次。”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正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男人。
  她不想说那日春和、景明走后,她独自躺在院内的疼苦挣扎,宁愿把那些深埋入骨髓。
  神色自若淡然问他:
  “殿下既然说那杯毒酒不是你派暗卫送去的,敢问殿下可知,那是谁做的呢?”
  第56章 谁欲靠近内心的野兽于困笼……
  谢成烨垂眸,“抱歉,并无确定之人,只知最有嫌疑的是逆党。”
  那日,谢成烨赶到西郊别院见了沈曦云最后一面,稍后赶来的下属在别院周围找到了此前监守此地的皇家禁军和王府暗卫的尸身,没有过多打斗痕迹,绝大多数是一招致命,无一个活口,包括长安和永宁。
  他为此查过那天所有出城门往京郊方向去的人,派出大量人手,一个一个查。
  可那些暗卫,如同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毫无踪迹。
  谢成烨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在燕京的对头、因她身份而牵动的新朝权贵,甚至是皇帝谢仓,他亲自去御书房求见只为一个答案。
  谢仓否认了。
  他将御史台呈上来的奏章砸向一身素服的谢成烨,“那女子死后,你日日丧服着身已经足够荒唐,如今还质问起朕了?”
  “朕若是要取她的性命轻而易举,何必等到现在?谢成烨,你如今像个什么样子?”
  皇帝勃然大怒,将他赶回王府。
  再后来,他查来查去,发觉最有可能的还是太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