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燊背倚身后岛台,借着室外的一点光亮看到湛时礼站在门廊下,抬手轻按了按轮椅上徐子康的肩膀,温声说:“等警方调查吧,别胡思乱想了。”
  徐子康无措道:“大哥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什么坏人,跟别人没有深仇大恨,怎么就这么死了……”
  湛时礼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加重力道,唤回他的理智:“冷静点,别总想这些,上楼去吃颗安眠药好好睡一觉。”
  徐子康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咽了咽喉咙,点头,靠过去抱住了他。
  徐燊慢慢喝完杯中最后一点蜂蜜水,味道有点甜腻过头了,他不是很喜欢,在旁边岛台上搁下空了的杯子。
  所谓非礼勿视,他却没有这个自觉,始终盯着落地窗外的那两个人。
  湛时礼拍了拍徐子康的背将人安抚住,退开再次说:“上楼去吧。”
  他推着徐子康进来,把人送到电梯前,帮按了上行键。
  徐燊想重新冲一杯咖啡,在餐边柜里翻找咖啡豆,旁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拉开抽屉取出袋装咖啡豆递给他:“要这个?”
  徐燊回头瞥去,没有接:“湛先生这么晚还不回家吗?”
  湛时礼提醒他:“这么晚了最好别喝咖啡。”
  徐燊拿过咖啡豆扔回去,推上抽屉。
  “总是窥探别人隐私,有意思吗?”湛时礼问。
  “什么隐私?”徐燊抱臂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和我三哥?你俩是什么关系啊?这里是我家,我不巧撞见了你们亲热而已,你怎么不说是你们胆子太大?”
  昏暗光线里他眼中神色看不分明,隐约有促狭,又仿若嗔怪。
  湛时礼微眯起眼:“你很好奇我跟你三哥的关系?”
  徐燊道:“随便问问,毕竟我刚回这个家里,一个是我三哥,一个是我爸的助理,还有家里其他那些人,你们每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好或不好,我多了解点对我又没坏处,要不跟大哥这样哪天不小心送了命,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湛时礼的语气略微妙:“这里是你家,你好像觉得进了龙潭虎穴?”
  徐燊没否认:“那谁知道呢。”
  沉默数秒后,湛时礼淡了声音:“你觉得我跟他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他直视徐燊的眼睛,目光里有意无意的压迫感十足。
  半晌,徐燊忽然上前一步,贴近他低下声音,有如呓语:“你之前说的照应我,是像照应三哥那样吗?”
  湛时礼不答,不动声色地以视线描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亮眸里藏着蛊惑人心的谑笑,漂亮的、勾人的、危险的。
  “不说话吗?”徐燊坚持追问,“还是又是nope?”
  湛时礼看着他:“你想听我怎么回答?”
  “nic,”徐燊轻声呢喃,说了刚徐子康说过的同样的话,“我有点害怕。”
  湛时礼的声音无波:“怕什么?”
  花园里的灯光缓缓闪烁,毫无预兆地熄了。
  湛时礼感知到徐燊贴近的气息,在黑暗中看清他比先前更亮的眼睛。
  徐燊的眸光闪动,似真似假地说:“我怕黑。”
  第4章 野心
  “怕黑?”
  湛时礼重复这两个字,带了疑问的语气,显而易见地不信。
  “是啊,怕黑,”徐燊贴得愈近,直视他的眼睛,“你能不能也安慰安慰我?”
  呼吸交织数秒,徐燊一只手搭上湛时礼肩膀,掌心贴下轻轻摩挲,如同某种暗示。
  湛时礼亦抬手,扣住他手腕,捏紧,强硬攥下。然后在徐燊猝不及防中,湛时礼一手扣住他的腰将他抱起,抱坐上他们身后岛台。
  徐燊身体往后仰,又被湛时礼拦腰拉回,两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男人弯腰凑近过来,平视他的眼睛:“好玩吗?”
  湛时礼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徐燊只感觉到目光交接里的热意,静了静,开口:“你觉得我是在跟你玩?”
  湛时礼:“你不是?知道我跟他的关系还这样?”
  “不可以吗?”徐燊小声道,“你对我三哥那么温柔,我真羡慕他。我也很好奇,你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
  湛时礼的呼吸滞了滞,轻吐出声音:“无可奉告。”
  徐燊垂下眼,没有再问,他侧过头,贴至湛时礼颈边嗅了嗅。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发觉湛时礼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很好闻,也许是古龙水,也许是沐浴露香波,也许只是单纯的洗衣液的香味,淡淡的草木清香里糅杂了阳光的气息,无意识地诱人。
  但现在此刻这个味道里沾染了别人的气息,却是他不喜甚至厌恶的。
  徐燊闭了闭眼,伸手一推。
  湛时礼身体朝后晃了一下,堪堪站稳,对上他冷下的目光,视线停住。
  徐燊已经自岛台上下来,退开距离,态度和语气恢复如常:“很晚了,湛先生回去吧。”
  湛时礼看他两秒,也没再说别的,留下句“晚安”离开。
  徐燊目送他走出去,又独自站了片刻,被黑暗一点一点侵蚀,倏然按开了岛台边的一盏小灯。
  他收紧的手指舒展开,掌心贴着岛台冰凉的台面感受到神经上的些微刺激,发呆一阵,两手插回兜里,转身上楼。
  -
  清早徐燊起床,蔡立豪发来消息说警察一大早就去了他酒店调查,那份监控他们没交出去,后续有什么新消息再告诉他。
  徐燊随手回复完下楼去吃早餐,家中人都在,今日周六却谁都没心情出门。
  别墅外堵了大批记者,徐子杰的死现在是全城热议的大新闻,那些八卦媒体都想来抢内幕头条。
  十一点,负责处理徐子杰后事的徐子仁匆匆回来,告知了众人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警方带了他们舅舅钟智华回警署协助调查,说他有重大作案嫌疑,要扣留他四十八小时。
  钟智华是徐世继的原配妻弟、徐子杰和徐子仁的亲舅舅,外甥死了舅舅是嫌疑犯?这事听着实在荒诞,徐家一众人面面相觑,徐世继的面色铁青,问:“他自己怎么说?”
  徐子仁皱眉道:“舅舅当然不承认,一直喊冤,说他只是昨晚去酒店见过大哥,出事前就已经离开。但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大哥的人,警方在大哥坠楼的房间里发现有打斗痕迹,大哥身上还有淤伤,出事前应该跟舅舅打过架。”
  其他人议论纷纷,言语间少不得埋怨和揣测。
  徐燊的目光落在陪同徐子仁一起回来的湛时礼身上,看着他去偏厅接了个电话,之后回来附在徐世继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徐世继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后头他们一起去了书房,其他人看听不到别的消息了,便也各自散了。
  半小时后湛时礼出来准备离开,徐燊独自坐在门廊下晒太阳,叫了他一声:“湛先生。”
  湛时礼停步,纠正道:“nic.”
  徐燊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你才来就走?不留下来吃顿中午饭?”
  湛时礼道:“你家里人大概都没什么胃口。”
  “倒也是,”徐燊道,“一个个都吓破了胆。”
  湛时礼提醒他:“燊少爷,毕竟都是你家里人,总是抱着这副看戏的态度,不好。”
  徐燊凝着他的眼睛:“我说了,你也叫我的名字。”
  湛时礼点点头:“seren.”
  徐燊笑起来,这个人叫他名字时,都比其他人要好听一些。
  “你现在回去吗?”
  “要去公司一趟,有些事情要处理,”湛时礼解释,“早上律师打电话来说舅老爷不肯听他劝,怕担上杀人的罪名,在警察追问下全部交代了。昨晚他去找大少爷是因为他俩一起牵扯进一起跨国商业诈骗案里,商业罪案调查科那边可能很快会查到他们身上,他去找大少爷商量解决办法,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但人不是他杀的,大少爷只是挨了他两拳,他走时人还好好的。”
  徐燊听着颇觉新鲜:“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湛时礼道:“我以为你会有兴趣。”
  徐燊问:“所以呢?你现在回公司,是听了我爸的吩咐,赶在警方上门前销毁什么会影响公司声誉的证据?”
  湛时礼淡道:“不是,配合警方调查,提早做好准备而已,肇启做正规生意的,不怕查。”
  徐燊弯唇:“哦。”
  湛时礼没再跟他说,过去停车棚那边发动车子,副驾驶座的车门忽然被人拉开,徐燊一步迈进来带上车门。
  湛时礼偏头看他,以眼神询问。
  “处理事情也得先吃饭,”徐燊说,“在这里我也没胃口,我跟你一起去外面吃吧。”
  湛时礼不赞同道:“外面来了很多记者,你现在出去可能会有人跟着你。”
  徐燊无所谓地说:“随便吧,我一个刚回家什么都不是的私生子,跟着我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湛时礼点头,踩下油门倒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