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好在,裴星悦虽然救不下国feng寺, 但至少能缓解静心此刻的危机。
  不管当初是不是看在昭王的面上,国feng寺才传授裴星悦佛门心法,就冲无尘毫无保留地教导易筋经, 国师替他控制住随时暴动的内力, 裴星悦也要替国feng寺守住这个传人。
  他没有将不悟和无尘的内力驱散, 而是将它们分别锁入静心周身的气海大穴之中, 随着这小和尚的实力提高, 逐一解开气穴, 再一点一点融合这两人的内力,不说一日千里, 但修炼速度也要较常人快出一大截, 突破至臻, 达到合一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国feng寺遭逢大难,死伤惨重,姗姗来迟的宣渺踏进这百年古寺, 她之前留在青岚学宗帮着那些解毒之后的五大门派高手治疗后遗症,这时才赶回京城。
  然而看着这大火焚烧过来的景象,不由震惊道:“宣钰是疯了吗?他难道不知就因为国师在, 他才能活到现在?”
  宣宸弑君弑兄的念头从来没消失过,不过是看在国师的面上,才不过是露露獠牙,吓唬几下而已,否则早就跟先帝作伴去了!
  国feng寺的长老们虽都一一圆寂,但是弟子大多保全,当夜不在山寺中的弟子们听闻噩耗回来,如今正在照顾师兄弟。
  裴星悦将小和尚交给她,目光泛冷,“他该死。”
  “你要去哪儿?”
  “皇帝今晚设宴,我自然要去凑凑热闹。”裴星悦握着黑剑,一步一步下了山门。
  而宣宸,也该到了。
  *
  大舜的文武百官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动作快点的还能送妻儿老小离京,动作慢点的只能全部滞留,因为城门已经封闭了。
  不管是以昭王马首是瞻的中书令,还是皇宫中龙椅上迫不及待的那一位,都等待着那场接风宴,少了文武百官怎么能行?
  今夜,皇城不设宵禁,然而街上却空无一人,百姓们早早地门窗紧闭躲在家中,祈祷着这注定风雨交加一夜平安渡过。
  夏日,雷雨众多,白日还算天晴,可到了傍晚,却开始阴云密布,大地闷热潮气仿佛一座蒸笼,随着头顶黑云,压抑得人喘不过起来。
  与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不同,那时候的百官还算着各种利弊得失,抱着投机取巧的站队心理走进大殿,但今夜,却是如丧考妣,甚至有的已经写好了遗书。
  皇帝疯狂,与异族妖孽为伍,是为大忌。
  听闻摄政王已被生擒,眼看着大舜这条行驶三百余年的庞然大物终于要分崩离析,他们并没有迎接新王朝的期待,而是等着被沉在水中,在迎浪打来之后,留下满地尸体。
  满座的珍馐,闪烁着动人的色泽,除了高高于上,穿着尊贵龙袍的皇帝在皇后倾倒美酒之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其余无人动作。
  皇帝看着下方垂头仿若木偶雕塑的百官,嘴角泛起冷意,目光直刺为首的尚书令,“宋爱卿怎么不喝,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宋成书下意识地抬头,裴星悦与他一同进宫之后,人影就消失了,也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包括那些随从和武林高手也没了踪迹。
  闻言,他抬起手拱了拱,恭敬道:“回禀皇上,夏日炎热,老臣脾弱口淡,是以用得少。”
  “哦?你们也是吗?”皇帝扫过一众大臣,后者纷纷抬手附和,于是皇帝笑了,“来人,把光禄寺都拖出去,砍了。”
  才上任一年的光禄寺卿顿时全身泛冷,瞬间麻了四肢,噗通一声跪下,惨叫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一会儿便是头破血流。
  坐在席位上的大臣瞠目而视,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心说这是在学昭王的暴戾吗?但昭王也不过杀了主事之人,皇帝这是要将光禄寺屠戮干净吗?只是因为大臣没胃口,不动筷?
  荒谬!
  宋成书当即拿起筷子,开始吃桌上的饭菜,一口接一口,其他大臣有样学样,不管冷的热的,好吃不好吃,直接往嘴里送,生怕皇帝继续下来,开始砍其他大臣的脑袋,不一会儿,那只是当摆设的菜肴就下去了一半。
  皇帝见此满意地笑起来,果然,对这些人太过“仁慈”才让他们有恃无恐。
  一旁的太监见此喊道:“奏乐、起舞。”
  顿时,丝竹礼乐响起,美艳舞女鱼龙而入,在这大殿上和着乐曲翩翩起舞。
  皇帝一手举杯,一手拍打着节奏,似乎乐在其中。
  正在此时,内侍进来禀告道:“皇上,镇国大将军已捉拿叛贼,正在殿外等候。”
  此声一落,歌舞骤停,然而百官却纷纷纷纷转头看向身旁,低声询问。
  “哪儿来的镇国大将军?”
  “叛贼是谁?”
  他们彼此对视,却又暗暗地摇了摇头。
  吏部尚书下意识地看向上峰,只见宋成书皱着眉也是一脸茫然,这个任命可没有经过他。
  然而丹壁上的皇帝却重重地击了一掌,眼中带着兴奋的光,站起来长袖一挥,高声道:“宣!”
  四扇殿门被禁军推开,被歌舞掩盖的闷雷声随之闯入大殿,直接将众人的思绪拉到了一年前的那个雨夜。
  “轰——”
  突然,一个亮如白昼的闪电劈开黑暗,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雷鸣下,门口出现了一团团黑影,只见黑衣黑甲挎刀的铁血士兵再次如同噩梦一般出现在门口,带着越发冰冷的死寂,淌着犹如墨汁一般的雨滴,接着沉默地跨进殿内。
  每个人睁圆的眼睛,吓得屏住了呼吸。
  “龙煞军……”
  这幅画面与一年前的太像了,每个劫后余生的大臣回去都连续做了几宿的噩梦。
  难不成还要来一次?
  连丹壁上的皇帝在乍然见到龙煞军的时候,也下意识地麻了四肢,全身发凉,总觉得下一刻宣宸会不紧不慢地踩进来,然后对着他阴森森地发号施令:“杀了他。”
  他慌忙往后一退,脚跟抵到了冰冷的龙椅,动作幅度太大,震得额前流冕晃动。
  “皇上,您怎么了?”一旁,温柔的皇后疑惑地看着他。
  皇帝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这不是一年前,龙煞军也不会再听从宣宸的命令。
  想到这里,皇帝镇定下来,握紧双手压抑着激动问:“朕的镇国大将军何在?”
  随着他的话,众人的目光不禁跟着望过去,只见龙煞军瞬间侧过身,分开一条通道,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带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走进大殿。
  那年轻人的面容极为陌生,像一位读书人,倒是一旁的老者,大家越看越怪异。
  乍一眼仿若高人,再细看目光向前,空洞无焦,表情与其说是冷漠,不如是僵硬,亦步亦趋地跟在那年轻人身边,仿佛提线木偶一般,不像活人。
  这个发现令大臣们心底产生极度的不安,隐约已经猜出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两人于丹壁下站定,接着抬手抱拳算是行了一礼,“见过皇上。”
  腰杆子都没弯,下巴依旧都没垂下,这个礼可谓敷衍至极,大臣们瞬间猜测到了他的身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只觉得真不愧是父子,先帝的荒唐和自大,淋漓尽致地体现在儿子身上,甚至“青出于蓝”地更加愚蠢,竟然将异族封为大将军!
  这一看便是狼子野心,也装都不装一下。
  宋成书见此,暗暗一叹,大舜真是完了,至于那个反贼,结合裴星悦的话,无疑是被劫持的昭王。
  皇帝虽有不满,不过相比起接下来即将看到的那个人,这一切都微不足道。
  期子凤一看就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只觉得这般富饶的中原大地,被一个这样目光短浅的帝王所统治,实在是荒谬可笑,不过也因为他的昏庸无道,才有他的可乘之机。
  他笑了笑,抬手一挥,龙煞军再一次往两边退开一步,只见磅礴的雷声中,一个人被两名龙煞士兵架着拖进来。
  对,拖。
  昭王的身体实在太差了,气若游丝只剩一口气,若不是无为一路用内力吊着,这会儿大家能看到的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此刻饶是拖,士兵也是小心的,生怕太粗鲁掐断了昭王的命线,让想要羞辱、泄愤的皇帝大失所望,让等待着看兄弟相残的期子凤落空。
  在宣宸被拖进大殿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回事,龙煞军竟然反水了?
  过去了几年,不是没人想要策反龙煞军,但没有一个成功的,因为那就不是个正常的军队,对金钱女人毫无欲。望不说,甚至无法交流。
  在天下人都认为龙煞军永不背叛昭王的时候,不过一年的时间,昭王反而被昔日手下拖进大殿!
  虽然早就从裴星悦口中得知,但乍然看到这一幕,宋成书依旧难以置信。
  “皇上,人已经带来了。”期子凤淡淡道。
  皇帝迫不及待地丹壁上走下来,差点被拖地的龙袍绊倒,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如今这个场景是他做梦都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