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于私心——是的,这是咨询侦探少有地在破解谜题的过程中带上个人情感,替艾琳否定了风险与成果对半分开的提案。
  “我会帮你找到最优解,所以在此之前,别把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告诉她。”夏洛克?福尔摩斯毫不怀疑,只要艾琳开口,他那无所不能的老师就会出手为其摆平一切,然后独自背负上交易的代价。
  ◎最新评论:
  第9章 【圣诞福利】allegro spiritoso
  ◎paganini◎
  赫尔薇尔?洛克哈特站在窗边,伦敦难得一见的阳光没有了厚重帘布的遮挡,径直穿过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恰巧落上她的发尾和微阖的眼。浅金的光辉为她笼罩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柔和了总是平着扯开去的薄嘴唇上难以消去的讥诮,为那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磨走了冷硬,卷曲的黑发没有被盘成发髻,而是披散在肩膀,在明亮日光下显出一种温暖的色泽。
  在刚推开卧室的门走入其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眼里,这位窗边的女士像是一尊神像,理应被供奉在教堂引人注目的一隅,自头顶至脚尖都落满玻璃花窗繁复陆离的纹样。这令咨询侦探感到一丝无所适从,因为他在接触到被旁人视作丰碑的赫尔薇尔的最初便见识过她最为浑浑噩噩的潦倒模样,从此便无法将她再度仰望。
  夏洛克不愿意看见赫尔薇尔和他产生隔阂——同类之间不应有隔阂,更何况他的老师亲口承认过,他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借口才走上前去拉她的手,搂她的腰,无往不利的推理根本就无法运作在自己身上,他只知道理智现在告诉他的唯一答案就是「把赫尔薇尔?洛克哈特拉回到人间去」。
  事实上夏洛克也的确这么做了。
  将理智视作行事准则与衡量标准的侦探很少会默许大脑以本能支配他的行动。因为人类或者说野兽的本能向来不太符合俗世的条条框框,它们更适宜用以表达情感——就像现在,他想要和恋慕的爱人接吻。
  很少有人知道赫尔薇尔身处熟悉的环境之中会下意识地放松半分警惕之心。哪怕足以被交付信赖的人走到身边,她敏锐的感知都不会做出半点戒备性反应。夏洛克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这一点,因为他正是其中之一。
  察觉到环于腰间的手臂时,她刚刚将目光从街道走过的芸芸众生不曾说出口的过往当中抽离,转过头对上学生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睛。没等赫尔薇尔开口说些什么,她总是微微抿起,显得刻薄而又不近人情的嘴唇被轻而易举地用另外两片嘴唇捉住,突如其来的吻让咨询侦探看似无所不能的老师难得地露出几分无措,向后退了几步,他们的身影隐匿在垂下的窗帘背面。
  就像记忆中那样,她的学生总是带着血性,还有磨不掉的锋芒,就连侵入她口腔的动作都是那样地理所应当。附近没有退路,也无法推开他精于锻炼的手臂,只有这种时候赫尔薇尔才会懊恼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教弟子剑术,巴顿术和拳击已经让夏洛克有足够漂亮的肌肉,不需要剑术锦上添花。但现实是她走神的举动实在是肆无忌惮,被仍旧处于攻势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再一次用舌尖轻巧地扫过她有些发麻的口腔内壁。
  说来惭愧,她被这个似乎没有终止那一刻的吻弄得头脑晕眩,甚至难以保持平日里端正的站立。于是赫尔薇尔环抱着青年的肩膀,以寻找支撑整个身体重量的点。这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甚至是贴合,这在以往对于恪守绅士礼节的她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她引以为傲的学生如山火一般席卷而来的情感并没有给赫尔薇尔留下太多余地。无论是面对还是逃避,对方总是有办法让他们的每一次相见都暧昧不明。
  夏洛克?福尔摩斯——
  夏洛克终于肯放过自己亲爱的老师已经红肿的嘴唇,然后就从带着他不管怎样都无法剔除的气息的口中听到对方低声细语地念着自己的名字。他在心底为莽撞的行为向赫尔薇尔道歉,不过从不后悔,也不打算改掉这个「坏毛病」。因为他知道赫尔薇尔会原谅他,千千万万遍。他吻去女人眼角涌出的热泪,随后将头埋到她颈窝里,细细地嗅着她身上常年不变的香水气味,然后凑到她耳边,说,我喜欢你。
  很快他就听见来自老师的一声长叹,听见她长叹后的低语。
  “真是被你锁住了,夏洛克。”
  ◎最新评论:
  第10章 风居住的街道
  ◎if河底捞◎
  麦考夫?福尔摩斯最近总是做梦,梦境的内容如出一辙。
  他总是站在崎岖险峻的山路上,耳边是震得人心慌的轰鸣,无端由的恐惧驱使着他向顶端迈出步伐,而弥漫的水汽之后立着一个过分瘦削的人影,一袭鸦羽黑的长裙,披散着同样如黑檀一般的卷发。那人麦考夫再熟悉不过——是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大英政府的代言人了解她如同明了自己的半身,尽管他们相遇至今也不过四五年。
  男人张口试图呼唤她的名字,最终却没有任何声音从喉头里涌出,他就这么被迫地陷入沉默,沉默地站到她面前。而赫尔薇尔则转过头,对她陪伴了多年的搭档说了一句话,随之干脆利落地向后仰去,像折了羽翼的飞鸟,被莱辛巴赫瀑布的洪涛咆哮着吞没。麦考夫不知道梦中的自己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去寻死。照理来说他根本就不会在乎别人对他下达的命令。哪怕是祈求也要经过仔细的斟酌,结果因为她的一句话,无所不能的大英政府就这么放弃了对赫尔薇尔?洛克哈特的最后一次挽留。
  从梦中惊醒后他的耳边仍旧响彻着大瀑布的轰鸣,鼻尖甚至依然萦绕着那股带着泥土气味的潮湿水汽。梦境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好像只要他当初听从直觉的牵引选择前往莱辛巴赫,这一切就会被命运铺开在眼前。
  而她最终遗留下的话语亦成为了将麦考夫禁锢在那处陡崖的魔咒。
  她说,别来救我。
  有时候麦考夫会在办公室里盯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月长石银戒走神,用眼光去一遍又一遍地镌刻着戒面上笔画潇洒的「h」。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字母的象征意义,并非像夏洛克猜测的那样代表全然的占有,比起宣告所有权,他更乐意看着生来就属于无边天地的鹰隼永不坠落地高飞于云际。遗憾的是,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与夏洛克?福尔摩斯这对师生出了奇地相似,麦考夫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很清楚,赫尔薇尔一定会和他的弟弟臭味相投。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两个都是天才,又带着天才独有的傲慢,以为所有人都不过是人生路途上随时可以抛至耳后的微不足道的风景,然后义无反顾地去赴一场冒险。麦考夫?福尔摩斯在得知夏洛克将要独自面对犯罪卿的时候就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年轻气盛的咨询侦探他终于要栽一个跟头。但他没料想到这难以跨越的坎坷最终来自侦探的老师——这鸿沟的深度是两条性命。
  在赫尔薇尔提出要搬去贝克街221b的时候麦考夫犹豫了很久,蓓尔美尔街之外的地方并不适合受到接连不断噩耗的搭档停留,更何况是足以将人逼疯的贝克街。他照例在下午结束一切工作之后陪着赫尔薇尔到伦敦桥边,为她挡下从泰晤士河的河面吹来的深秋的凛风,静静地听她用冷得僵直的手指在小提琴上演奏帕格尼尼的随想曲。然后是巴赫的任意一首十二平均律。这个季节的伦敦并不会因为死了什么人而给生者留情。无论是在雾都掀起腥风血雨的犯罪卿还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正义的化身咨询侦探,亦或者是默默无名的杜伦唯一的女性学士罗斯琳?克利夫兰,谁的鲜血都不足以让泰晤士河变得清澈半分。
  女人哆嗦着奏完最后一个音,小提琴就被麦考夫接过,依照她的习惯装进琴盒里。赫尔薇尔比常人都要怕冷,这是福尔摩斯兄弟都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他背起琴盒,牵起她冰凉的手,告诉她,今天我们要去找哈德森太太。
  自从华生搬走,而夏洛克又从伦敦桥上坠落之后,贝克街221b就不再像往日那样热闹,哈德森太太在见到两人时一瞬间的愣神瞒不过他们,在发觉赫尔薇尔冻得青紫的嘴唇,房东太太责怪地瞪了一眼麦考夫,立即叫他们到会客室先烤个火。片刻,她端来加了糖的阿萨姆奶茶,递给窝在沙发上显得浑浑噩噩的赫尔薇尔,“暖暖身子吧,赫尔薇尔小姐。”
  “我们过来是想要问问你,哈德森太太,贝克街221b的二楼是否可以租给我呢。”赫尔薇尔没有接下茶杯,而是开门见山地询问。这让哈德森太太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从感情上来说她不太希望赫尔薇尔搬到贝克街221b。因为这里的每一处都带有咨询侦探和他的助手曾经落脚过的痕迹,更不必说本就作为卧室租给他们的二楼。
  她不想看着赫尔薇尔折磨自己。
  “请不要这么快就拒绝我,哈德森太太,这是我对自己的警醒而非折磨。”赫尔薇尔必须要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时刻的清醒和理智。因为她仍旧担任着mi6和mi5的咨询顾问,同时她也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把她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就此遗忘。何况一同死去的还有挚友和她的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