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赫尔薇尔颔首。
  在作为世袭公爵的洛克哈特面前,子爵就算不上什么。毕竟中间还隔着两个级别的差距,同时伦敦上流社会众所周知的是,洛克哈特家的上一任家主夫人旧姓卡文迪许。
  她要做什么——
  桃瑞丝在对方冷漠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会用公爵家千金小姐的身份来威胁自己吗?还是说要让家里的剧院从此停止演出?
  “你看,你也会有被身份和地位压制的一天,不是吗?”赫尔薇尔轻笑一声,“哪怕我身上没有任何爵位,你依旧会畏惧我。”
  “总是躲在他人的身后是活不久的,女孩。”
  “像凯特一样,拼上一切站到高处去吧,大小姐,你迟早要站到风雨中去。”
  这个时代的女性没有继承权,在父亲去世之后,一切都只能期盼着继承人大发善心给女眷们留下足以度日的钱款,这是不论哪一家的女人都终究要面对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剧院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为桃瑞丝提供便利就成了未知数。
  各怀心事的少女们离去之后,夏洛克?福尔摩斯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来递给艾琳,叫她趁早换上避免着凉染上风寒。
  “等下把赫尔薇尔那件大衣给我就好,其它的不用过多在意。”
  艾琳闻言,转头看向一旁的赫尔薇尔,发现对方神情自若,好像自己的学生把衣服给一个算得上陌生的女人穿没有半点问题。对此,赫尔薇尔的回答是,相信夏洛克的身体素质,艾琳,否则他的拳击、巴顿术和剑术可就白练了。
  她藏在大衣充当的帘子后换下湿透的衣裙,期间夏洛克终于抽了一整支烟,和艾琳说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我当初也因为进了一所身份不太相符的大学而受了不少罪。”
  其实真要以福尔摩斯家的家世来说,剑桥算得上门当户对,只是夏洛克在那个时候彻底放弃了所谓的上流社会的派头,满嘴的伦敦腔,性格古怪又孤僻。除了舍监之外没几个人受得了他,于是被其他学生疏远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时夏洛克说了一句「将犯罪升华为科学」,哪怕是在历史系也流传得很广。”赫尔薇尔接话,“那个时候夏洛克就开启了他四处招人嫌的学生时代,认识他之后我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要花在奔跑在化生实验室和教授办公室之间,为了他惊世骇俗的言论和举动。”
  在此期间她还要前往从一些公子哥那边打听来的鸦片馆里转悠几圈调查父亲的死因。
  夏洛克?福尔摩斯在毕业之前的确做到了,同时在赫尔薇尔的协助下完成了演绎法与犯罪心理方面的相关论文,还有鉴定上百种烟灰、土壤、矿物的研究报告,这些足以让苏格兰场的警探们半信半疑地让这位剑桥毕业的高材生参与查案。
  “我想要的是公理和正义,而科学对待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穿上内衬已经湿了的大衣,拒绝赫尔薇尔要把西装外套脱给他的动作,走到路边去招了一辆马车。
  回到贝克街221b,就有贝克街小分队的孩子手里拿着一张纸,说是m?h给h?l的电报。
  电报上的内容很简单,上面说几天后会在白金汉宫举办一场宴会,他们两个作为mi5和mi6的掌权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推掉。
  与此同时,落后了几步的艾琳?艾德勒也收到了来自未知者的信件。
  赫尔薇尔因为这份女伴邀请而陷入长久的沉默,开始回忆自己的首饰盒和衣柜里是否有能够出席这种高级晚宴的配饰和礼服。
  结果很遗憾,并没有。
  ◎最新评论:
  第5章 第一号大提琴无伴奏组曲前奏曲
  ◎bach◎
  揭穿第四个前来搭讪的男人家中已有妻子,而妻子也恰巧在另觅第二春后,赫尔薇尔端起香槟,冷眼望着那位子爵看似潇洒实则狼狈地离去。
  礼服长裙弄得她很烦躁,不光因为它过于繁复的穿戴流程和沉重的裙垫与裙撑,这些因素导致的行动不便才是令赫尔薇尔在心里数着秒同诸位贵族人士客套寒暄。一旦超时就不留半点情面出言讥讽的根源所在。老实说,她挺敬佩那些前仆后继地过来试图通过对话而达成与她度过一个罗曼蒂克式夜晚目的的男性宾客,无关家世权力,亦无关个人才华,仅仅对于他们的勇气。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试图抹除的隐私被揭露在公众面前,善人也好,恶人也罢,没有人会喜欢看透一切的人,这场宴会当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赫尔薇尔恰巧是其中之一。
  “洛克哈特小姐——”又一个年轻的男子走到她面前。
  他鼓足了全身勇气前来搭讪,也听说过在他之前的四个人落了怎样的下场,并且毫不怀疑自己将成为第五个在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小姐面前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但她的确是个大人物,又算得上是美人,便足以令别有用心的男人们摩拳擦掌。毕竟mi6与mi5的军队守护神从来都不曾对自己的相貌有一个确切的认知。
  今天的赫尔薇尔终于换下众人眼里过分离经叛道的西服与大衣,在mi6骨干成员钱班尼小姐的帮助下换上全套的淑女装扮。黑色缎面的长裙上撒满金线刺绣的玫瑰花,衣领与袖口缝上层层叠叠的荷叶边,胸口处点缀着珍珠与蕾丝。海藻一般卷曲自然的黑发选出几缕于脑后编成发髻,插上珠花和金梳,耳垂上佩戴一对珍珠坠子,连带着脖颈处那条同为珍珠的项链一并在烛光里闪烁着温和的辉光,也中和了几分以往的锐气。
  当然,旁人不可得知的是,礼服裙是一周前得知白金汉宫要开晚宴后匆匆忙忙定做的,发型与妆容是被下属钱班尼小姐按在梳妆镜前完成的,而那些首饰则来自她的好邻居和好学生——当作他们听说「洛克哈特家最后的血脉竟然没有适合出席皇家宴会的配饰」此事后提前送出的今年的生日礼物。赫尔薇尔无比想念平日里那套行动相当便利的男装,还有那把杆里装有长剑,以鲸鱼须为伞骨的长柄黑伞。
  “夜安,夏曼尼伯爵。”她扫了几眼,语气肯定地道出对方的姓名。托工作的福,赫尔薇尔与麦考夫几乎将整个大英帝国上流社会的名单背得滚瓜烂熟。至于记忆完毕后将其扔到大脑的哪一个角落里等待派上用场的那天则是另外一回事。
  夏曼尼伯爵对这位女士竟然知晓自己的名字惊讶不已,他以为洛克哈特小姐傲慢得就像她父亲,对瞧不上的人物连半个眼神都吝啬,哪怕对方身份高贵如王子殿下。于是他对赫尔薇尔说,我必须要为自己想当然的行径对您致歉,洛克哈特小姐,我原先觉得您会深受洛克哈特老先生的影响。
  回答他这句话的只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真的很久都没有听到过有人在她面前提及父亲名字了,久到赫尔薇尔险些成功催眠自己已经忘了一切。要不然她怎么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个充斥着贵族腐朽与人性之恶的宴会上。仅仅对那些毫无自知之明的货色进行言语攻击。
  在不远处同摄政大臣交谈的麦考夫?福尔摩斯端着酒杯,视线顺着对方的额头,越过其步入中年后日益稀疏的发顶,落到黑裙女人隐隐显露出不耐的面庞上。
  这是麦考夫认识赫尔薇尔的六七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穿礼服长裙,当钱班尼牵着她的手走出化妆室,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原先打算确认珍珠项链是否搭配的想法被抛到了泰晤士河的河底。她其实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惊艳,她是一把卷携着烈火又滴淌着鲜血的剑,一切矛盾都得以在她身上共存,她对世人怀有满腔赤诚,亦在权力的争斗当中独善其身。
  “你的烟呢?”赫尔薇尔毫无察觉,只是开口问他,“麻烦来支烟吧,麦考夫,我需要冷静的头脑。”
  她没有烟瘾,他也没有,烟草对于两人来说只是充当必要场合的镇静剂。但是不知道赫尔薇尔是怎么教出来的,夏洛克竟然是个老烟枪。
  麦考夫摇摇头,在礼服西装的口袋里塞烟盒不符合礼仪,这让赫尔薇尔发出咋舌的声音。麦考夫也觉得遗憾,因为需要冷静头脑的恐怕不只是对皇室宴会敬谢不敏却依旧必须参与其中的赫尔薇尔,同样包括他自己。
  他告别摄政大臣,走向即将对夏曼尼伯爵喷洒毒液的洛克哈特小姐,三言两语便把过分天真又过分自信的伯爵大人打发走。
  前来搭讪的人比他预估的要多,看来在美貌与权势面前,赫尔薇尔揭人短处的报复只是一个奇怪又迷人的小爱好。麦考夫毫不怀疑,如果干出这档子事的是夏洛克,不出三分钟就会被赶出去,并且在暗巷里被套上麻袋一顿打。
  看在伯爵过分年轻,可能不清楚那段有关洛克哈特老先生往事的份上——她与麦考夫碰杯,将香槟一饮而尽,决意不迁怒这个毛头小子。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任凭谁,在打发源源不断的搭讪者之后总是很难有好脸色。”
  谁让整场宴会上最有社交价值的女士就是赫尔薇尔呢。身居高位、丰厚的嫁妆、聪慧的头脑,又未婚,而且还有小道消息,称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出于对洛克哈特小姐贡献的褒奖,将要授予她子爵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