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温柔的啄吻在他绷得冷硬的下颌线着陆,周津澈怔了一息,血色瞬间攀升。
  吻得散漫,不专心,她像小猫舔舔他的唇角,偶尔隐秘地吮过他的舌尖,周津澈立即头皮发紧,理智瞬间崩塌。
  俊男美女难免是视线中心,成群结队的学生不期然路过,掩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听到动静,舒意空出眼神,目送一朵朵还没出社会摧残为996牛马的祖国娇花,忽然百感交集地笑叹:“年轻真好。”
  周津澈不满她的抽离,却不能说什么,手背按压着破了皮的下唇,长身鹤立的身影罩着她,淡声:“你现在也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舒意配合地瞠圆一双水盈盈的美目,风情万种地笑起来:“二十岁!拜托,二十岁还是小姑娘呢,我是事业有成的优秀女性。”
  “还好。”周津澈停顿一瞬,淡声:“我应该没给你丢脸。”
  什么逻辑?
  舒意慢半拍地反应一秒,捉弄的心思却占据上风,她很不客气地从他怀里退出,眯眼看着七层高的教学楼,坏主意雨后春笋地冒出来。
  “周学长。”她蓦然换了个称呼:“这个点,教师和天台应该没有保安吧?”
  。
  真没有。
  舒意庆幸今天搭配的是舒适度满分的矮跟,不累脚,但周津澈仍然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了她许久,轻声:“真的拒绝我背你?”
  “当然。”舒意别开他想要搭上她膝弯的手,一本正经:“裙子短呢,你背我,别人往后什么都看得见。”
  周津澈薄唇稍抿,另出主意:“用我衣服挡着。”
  舒意摇出一根细细白白的手指,日光偏移地晒到她脸上,甜蜜糖浆的琥珀色瞳孔愈发透明。
  上到三楼,舒意扫了眼挂着【十一班】金属牌的门口,学生们厚重如山的书本和试卷堆在一起,有些整齐,有些乱到不忍直视。
  她站定,稍稍歇息,给揉着眉心的周津澈抛出个标志性的明丽笑容,说:“国内的应试教育真的太卷了,你知道吗?你在台上说要捐献一座实验室时,我和一小女孩聊天,她说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一点半睡觉。糟糕,这种日子过得颠三倒四,难怪各个看着东倒西歪,没一点儿精神气。”
  周津澈说:“一中还好些,附中实施军事化管理,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以前你呢?”她不关心这些,只关心他:“没有下过年级第一的好学生,你过得怎么样,会辛苦吗?”
  周津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修长指端流连她白皙手腕,抬起眼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是记忆中的教室了,更加宽敞、更加明亮,前排是挂式空调,后排是立式空调,两面通风,阳光均匀地洒在整洁簇新的桃花木心桌椅。
  他说还好:“整个高中,只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辛苦。”
  舒意料不到陷阱,她随口问:“嗯?是什么?”
  “怎样走到你面前,让你记住我的名字。”
  猝不及防被撩到,她呆了半晌。竟然会因为这句算不上情话的情话感到面红耳热。装模作样地用手心扇了扇风,她僵硬地转移话题:“走吧,我们继续往上。”
  周津澈没放过她。
  一声意料
  之外的惊呼,下一秒严丝合缝地堵回齿关。
  他的手掌垫在她与墙壁之间,掌根揉着缱绻馨香的长发,唇与舌霸道地攫取她的所有呼吸,舒意艰难地挣了下,两只细瘦手腕被他并在一起,抵到了墙面。
  很凶的吻,一开始招架不住,慢慢地,竟然软化下来。
  无限的眷恋和疼惜,一下接着一下,轻啄她湿红糜艳的唇。他瞳底很深,万般情绪,屈着的清瘦指节强势地顶起她下颌,拇指爱怜地揉着饱满可爱的唇珠。
  她被吻乱了,不得不分出手梳理自己珍视如命的长长头发。那双春雨淋漓的眼睛,柔情百转地瞪了他一下。不知道眼周皮肤红得要命,媚而不自知。
  要命。周津澈没说话,干涩地滚过喉结。
  他垂着头,伏在舒意纤薄颈窝,贪恋地嗅她点喷耳后的香水,保加利亚玫瑰和焚香雪松,心甘情愿沉溺的气息。
  急促心跳缓了又缓,她在他胸口不满地拍了两下,周津澈闷笑了声,舒意顶起小腿,不轻不重地研过某个地方,好不容易顺下来的呼吸转瞬低沉。
  “别闹。”
  舒意才不想搭理他,抬起他手臂,似挥鞭转轻盈地旋开脚步,小羊皮哒哒作响,裙摆蹁跹地飘过楼梯转角。
  “你太过分了周津澈。”舒意得心应手地扮演委屈:“我在天台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周津澈觉得她不讲道理。
  但是,她说得对,他的确不舍得让她等,一秒钟也不行。
  歇了会儿,整理好西服外套和衬衫,不愧是裁缝街手工高定的质地,如此精良和考究,一番揉捏,竟也起不了几个褶皱。
  刚要走,教室后门猛地蹿出来一个男生。
  生面孔,长得倒是意气风发,那种十几岁小姑娘最喜欢的模样。
  他吊儿郎当地抛着一枚银色硬币,歪歪头,笑起来有颗尖锐虎牙:“周津澈学长,久仰大名。劝你耽搁几分钟再上去。”
  周津澈莫名:“你是谁?”
  少年自报家门:“我是孟希弟弟。你应该知道我姐吧?这不重要。”
  他了然,抬眼看了下长长的旋转楼梯,也不着急了:“你认识我?”
  少年大言不惭:“不知道啊。只知道你是小意姐姐的男朋友——哦,我的意思是,能和她接吻的人,只有她男朋友,对吧?”
  周津澈挑眉:“老公也可以。”
  他仿佛被噎住,瞠目结舌半晌,很大人姿态地摇头:“哎、哎。要不小蒋哥哥输给你呢?”
  不知道舒意需要几分钟,保守起见,周津澈换了个姿势,和少年闲聊:“今天不上学?”
  “我不是一中的,我念美本呢,考完试飞回来玩。”他再次抛掷硬币,眼也不眨地握在手心:“ok,时间到了,去拆你的礼物吧。”
  周津澈没准备近段时间舒意突袭似的惊喜,他一边以男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的享受,一边又觉得以自己贫瘠无聊的爱意,无法回报给她什么。
  已经爱到这个程度了,再多爱一分,这颗心和灵魂都要不属于他自己。
  太好了。他想,他这个人,由内至外,由浅至深,应该完完全全、不留余地烙印蔚舒意的名字。
  指端匆匆地摁了下眉心,他搭着重新刷漆上色的楼梯扶手。
  时间枯荣有数,年轮如半分钟内走完的长阶,终于,那扇锈迹深重的蓝色铁门,缓慢吞吃他的视线。
  心率再次过速,他一手按住胸口,亡羊补牢地压了压。
  他的人生里很少有失控时刻——遇上蔚舒意后的每一天都不在“很少”的范畴内。
  按部就班的考学、工作,获得一些有助于擢升的头衔,身后还有父辈的支持,他比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幸运。
  但是在她的热情璀璨的爱里,他又觉得,这不是抛掷硬币正反面的幸运,而是一开始,便知道了最终赌注和谜底的幸运。
  他面带微笑,这一次,他心爱的、勇敢的、漂亮又自信的女朋友,会给他带来什么?
  呼——
  冷风呼啸而上,没有温度的阳光刺激他皱眉。
  但他很快发现,那不是真的阳光,而是不知从哪儿费劲搬来的探照灯。
  一个简易搭起的高台,四四方方,局促得容不下第二个人。
  舒意穿着十年前流行过的蓝白校服,圆润后脑甩着高马尾,绑着粉蓝色的蝴蝶结雾面缎带。
  宽松校裤替换了柔缎长裙,白色运动鞋替换了小羊皮矮跟,原来她今天只化淡妆是为了这一刻。
  她的面前,竖着一个,周津澈也说不好到底是从哪里淘来的老式麦克风。
  手指弹了下黑色网面,震颤声四面八方地传来,音量控制到最低。
  台下有几个人,除了认识的蒋艋、有过一面之缘的孟希,还有两男一女。
  五个人努力还原千百号人的壮观场面,谈什么“上次数学小测好难”、“等会你把作业给我抄一下”,还有“走快点不要被弥勒佛抓到——”
  周津澈忍俊不禁,他抬起手,手背遮着唇边弧度。
  他故意冷静,故意冷淡,故意像十年前那样,逮到马尾飞扬但没有视线交错的女同学,认真而用力地看她一眼,再把她笔画繁杂的名字从登记簿划掉。
  “hello大家好,我是十一班的蔚舒意。”
  她笑眯眯地,只看他一个人。
  “今天站在这里,很不高兴。不过呢,赵老师说得没错,学生七出之一,必然是谈恋爱。我的意思是,谁的读书时代没有恋爱过一两场?我好不巧,真没有。所以这是迟到许多年的检讨,也是唯一的、真正的、心有愧疚的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