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舒意扭开脸,不动声色地紧了下肩膀,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
  她率先画下句号,让他看着自己背影。
  a2那么明亮,她就站在这一片煌煌如火的明亮中,弯腰抱起不情不愿的money,站在阳台对他挥了下手。
  周津澈遥遥点了下头,旋即想到这个距离她或许看不清,于是从口袋里伸出手,也学着她摇了一下。
  舒意把money放跑,给他打电话。
  “既不走又不上来,你想要怎么样呢?”
  周津澈喉结重重一滚。
  舒意靠着吊椅,换了奶白色柔软植鞣革的家居鞋,月光镀着她光洁柔皙的小腿,她很自在地,很少女感地笑。
  她拆散了发,头发是高级沙龙精心养护的卷曲弧度,她尽数拨到后颈,含着笑的面容干净温和,眼睫到鼻尖的弧度都是秀美的,发间藏着一对规称可爱的耳垂。
  这个距离和角度当然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却想起舒意耳后那粒小小的、藏着无数情意的红色小痣。
  他略过视线,一张口,冷风猝不及防地咽入喉咙,他闷咳两声,俯下身时肩背骨头凸起。
  舒意的声音果然在语音里急起来:“怎么好端端又咳起来,你快回去吧,夜风大,不要生病了。”
  他说好,舒意接话:“我要进房间卸妆,不看你的车了。”
  周津澈又说好。
  并非是无话可说,也不是在敷衍。
  只是那一刻心头剧震还没彻底地缓过来。
  周津澈总不能告诉她——
  对门空置许久的b1,是他新购入的房产。
  第16章 《周津澈日记》16 展示胸肌、展示腹……
  #周津澈日记#
  今天好惊喜,也好意外。
  舒意给我打电话时,我正陪叶师兄。
  我们刚好走到五楼,我问他想不想游泳,师兄莫名其妙,最后以我续费年卡作为他陪我游泳的机会。
  师兄说我在舒意面前像求偶的孔雀,展示胸肌、展示腹肌、展示练得很好的肱二头肌。
  他说我这叫做“服美役”,服美役什么意思我不清楚,我只希望舒意能开心。
  她应该是开心的,但我却不怎么开心。
  这个世界上190又有八块腹肌的男人太多了,如果舒意遇到了更好的更合心意的,她还会不会记得我?
  舒意的人缘很好,读书时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顿了顿,黑色水性笔划掉最后一句,他沉吟片刻,重新写:
  很多人喜欢她,我是其中之一,但不知道如何才能被她喜欢。
  吃饭的餐厅是上一次见面时便决定好的,周老师曾经和我说过舒意口味清淡,但没想到她其实很能吃辣,我想以后我会多多克服对吃辣的恐惧。
  吃到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吃到一起才能过到一起。
  没想到她为了这点小事跟我道歉,我当然不会生气,我是说,我怎么会生舒意的气。
  我只是气我自己。
  喜欢她好像成为我的本能,以至于在过去那些年里我没有生出太多的想法。
  舒意就是舒意,我不能强求玫瑰为我盛开,但我途径过她的花期,她很大方,奖赏了我一个亲吻。
  或许那算不上亲吻,她就像低头亲吻小猫小狗,没有掺杂任何欲念的亲密。
  我不知道从普通朋友走到不普通朋友需要几步,我现在只知道,我和她成为了邻居。
  我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玄妙又美好的巧合,但我今晚停车时特地绕到了另一个停车场,以免舒意下楼时看见我的车。
  写到这儿,笔尖戛然而止。
  作为一名医生,周津澈的字算得上端正俊秀,自有风骨。
  他拧上黑色笔帽,坐在落地窗前的木色书桌,悠悠洒落的月光照映他半边身影。
  难怪他当时会觉得舒意给她发来的照片眼熟。
  在money的身后,正是眼前这片相同的月色。
  周津澈轻轻丢笔进笔架,他转着手腕,揿亮了那盏原房主留下的复古台灯。
  。
  宁城连着几日下了雨,是梅雨时节。
  雨线很细,一根针儿一根针儿似地落下来,骨头仿佛冒着软绵绵的冷意。
  舒意不喜欢下雨天,所有社交和约会能推则推,只懒懒地窝在阳台的吊椅,莹白脚尖点着地儿,膝上盖着一条从埃及买回来的薄毯,五颜六色的丝线上卧着money。
  她的车早让代驾开回来,现下正和周津澈那台几乎被主人遗忘了的benz停在一起。
  康黛前阵子拜托舒意去找康母所住的医院,舒意没有麻烦周津澈,她自有人脉,这一打听下来,却发现康母根本没有住院。
  舒意心想不对,托人问了海关朋友,确定康母出国去了。
  她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康黛,康黛沉默许久,最后只说了声“谢谢”,匆匆撂了电话。
  在那之后,康黛的消息也如泥牛入海,不光是朋友圈没有动静,就连电话和facetime也不回复了。
  舒意心生不安,一通电话追到赵煦阳那儿,发现他也不知道康黛去了哪里。
  她和赵煦阳一贯是没几句话说,也懒得听他急哄哄地追问,自顾自地撂了手机。
  好在康黛弟弟康景给她传了消息,说是康黛和康母昨夜已经回国,原本看着是挺安生了,结果后半夜不知为什么又吵起来,康母气不过摔了一跤,这下是真住院了。
  舒意一听,忙忙站起身,问清了医院地址,顶着这场梅雨出了门。
  她十几岁开车,车技厉害,夹缝中也能以毫厘之差的微末距离挤入一个空缺的停车位,推开车门时裤腿溅上湿寒雨水,冷风鼓胀地灌进去,像涌起了一朵细弱的花苞。
  病房是vip级别,连电梯都单独一间。
  舒意上不去,还得打电话让康景下来刷卡。
  “舒意姐。”
  康景眼下乌青,看起来是熬了个彻夜:“还麻烦你来探望。”
  舒意不和他客气,开门见山地问:“阿姨怎么样了?你姐姐呢?”
  匀净明亮的电梯内壁将少年脸上的倦色一览无遗,他单手扶住额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太好,姐姐给气得昏过去了。”
  舒意一怔。
  “为的什么?”
  康景用力捺了捺紧绷额角,说:“还不是赵煦阳。”
  舒意满腹疑问,好在楼层不高,银色的金属壁门一开,舒意就看见倚着墙壁的康黛。
  “康黛。”
  舒意脚步紧凑,直直握住了她的双手,惊觉康黛体温冰得过分。
  康黛抬眼,目光了无生气地落在舒意面上。
  她赶来得急,洗一把脸便出门,连头发也没好好梳,随意散乱地别着一个冻琉璃色的鲨鱼夹。
  “还好吧?”舒意眼神下落,意有所指地停在她的小腹。
  康黛怀孕这事儿,整个康家没人知道,就连和她最亲厚的康景也不知道。
  康黛精疲力尽地摇头,开口时声线沙哑:“我没事,就是我妈……”她欲言又止。
  舒意明白过来,低低道:“她知道了?”
  “对。”
  她咬一咬牙,清亮的眼泪就这么贴着眼角湿润润地滑下,“她逼着我打掉……如果我不肯,她就要去死……”
  舒意觉得荒唐。
  年过半百的人,还说什么死不死这样孩子气的话。
  她真的有几分动怒,一来是为了康黛,二来是为了那混蛋赵煦阳。
  舒意对赵煦阳本人是没有太大偏见,他是犄角旮旯里的大山深处飞出的金凤凰,凭着自己还算不错的脑子一路从国内最好的学府念到国外最好的学府,留学时一天恨不得打八份工,一分钟也能掰成十分钟来用,就这样还能拿奖学金毕业。
  康黛呢,典型大小姐。
  虽说是姐弟组合的家庭,但康母一心一意只培养女儿,对她的管控简直到了恐怖的地步,在国内时不允许披头散发,不允许化妆,甚至不允许穿膝盖以上的裙子。
  云泥之别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康黛没
  提,舒意也不问。
  她交朋友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他们这帮浸淫泼天富贵的二代没那么多悲春伤秋的烦恼,等舒意后知后觉康黛总时不时地跷了派对,她才恍然得知,哦,原来她恋爱了。
  但恋爱的对象是谁,舒意猜了船王的儿子,猜了赌王的儿子,一直把七八个“王”都猜了一遍,康黛才神气扬扬地挑了下眉,说:“如果你非说是什么王,那就是打工王吧。”
  舒意莫名其妙:?
  这两人从读书时就开始纠缠,分分合合好几年,好不容易等赵煦阳混出了名堂混出了本事,康黛选了个黄道吉日把人领回家见面,上门礼按照宁城的最高级别来,没想到还是连人带物被踹出了门。
  康家一直是女主外男主内,康母说强势霸道说一不二,一心一意想让女儿嫁高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