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殿下怎么发噩梦了?还有三日,就是及笄礼了。」
  后来,我又杀了丝萝三次。
  她死后,我也几乎同时陷入昏睡,再醒来时,她又好端端地站在我的床边,提醒我今日仍是十月十六日。
  我终于意识到,丝萝是杀不死的。
  除非我想永远留在这一天,否则我只能放弃杀她。
  最终,我认命地闭上了眼,任她活着离开。
  而时间也终于流淌。
  第4章
  十月十七日。
  我命丝萝去内侍局再核对一遍及笄礼那日的礼单。
  「这样的事,我只放心你去。」
  这是她的分内之事,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待她走后,我说要小睡一会儿,独自关上房门,把灯油洒于床幔之上,以火烛燃之。
  火苗顿时蔓延开来,等火势大了些,我才慢悠悠地呼救。
  慌乱的宫女太监顿时冲进内殿。
  今日刮的是东风,火烧得极快极盛,宫人们见我已安然无恙地退了出来,便一门心思地灭火,四下无人再看顾我。
  我安静地闪进了下人房内。
  其他宫女都是两人同住,可丝萝受我宠信颇深,自己独占一个大间。
  饶是我二人亲密无间,我却从没踏入过她的寝房。
  她很小心,门上挂了锁。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破锁而入。
  我解下腰间的小刀,这是西域王子所赠,能削铁如泥。
  锁断落地,门晃晃悠悠地敞开,我愣了一下,这个房间太规整了。
  每一件家具都不大不小,摆放合度,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像是一幅平平无奇的画,但画师太过平庸,使得这画中少了些人气。
  所有物件的摆放都是整整齐齐,连枕头都不像是躺过的样子。
  这房间太过正常、普通、合理,却显得极其怪异。
  进门之后,外界的声音全然消失,好像空气都凝固了。
  窗外温暖的阳光照进房内,洒金般盖在我身上。
  刹那间,我终于发现了这间屋子的最为诡谲之处。
  今天明明是个大雪天,天空阴霾遮盖,不见天日。
  可是,这间窗外,却有阳光。
  我又走到门外,只见飞雪飘飘,苍穹好像一个花白的壳。
  我再转回房间,窗外的那束阳光依旧刺拉拉地晃眼。?
  这屋中的天气竟然和外面不一样?
  这间屋子,好似是天地之间的另一种存在。
  我屏住呼吸,又拉开了梳妆台下的一只小抽屉。
  只见里面静静摆放着二三物品。
  扇坠、玉簪、胭脂,成色都有些旧了。
  我对这些东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它们。
  抽屉的最深处,躺着一只方方扁扁的锦盒,看来是主人的特别收藏。
  锦盒中是一枚小巧的缠金玉环。
  幼时的我,以为只靠一枚金镶玉,就能把少年长长久久地拴在我身边。
  从何时起,它从萧珏的颈间,跑到了丝萝的梳妆台中呢?
  外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来不及犹豫,把玉环连着锦盒一并揣入怀中,闪出了门口。
  一群小宫女,正向这边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殿下,您在这儿啊。萧公子求见。」
  我的身后,那扇门悄然合拢,那被我割断的锁也恢复如初,此时好端端地挂在门上。
  这个房间当真有鬼?
  此时,一道厚重的声音在苍白无光的穹顶中响起。
  【恭喜获得五大神器之一,萧珏的玉环。作用:萧珏忠诚+30。提示:集齐五大神器,即可逆天改命,祝君好运!】
  第5章
  那声音是什么??
  我四下一望,身边的人都各行其是,神色如常。
  这声音只有我能听得到。
  这玉环是五大神器之一,还有四个是什么?
  若集齐了,我就能杀掉丝萝吗?
  萧珏在暖阁中等我,他方才从太学跑过来,身上还穿着学子的常服,大冷天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时年正盛,寒冬腊月也仅着薄衫,福才宫的地龙烧得正暖,宫女们齐齐背过身去,脸色浮红。
  今日阴沉,殿内红烛高照,映得萧珏的眸色分外幽深。
  「今日是谁当值?怎会走水了?殿下可还安好?」
  一看见他,我的眉心一跳,胸口骤疼,前世自己的死相又一次浮于脑海。
  「我无事。」
  萧珏又上前一步,关切道:「既无事,为何脸色不佳?」
  「有些乏累,要歇下了。」
  我语气平淡,萧珏用探究的目光盯了我一会儿,在我的沉默声中俯身施礼。
  「萧珏,放不下公主。只要公主一句话,萧珏愿意离开太学,回到公主身边,永远守着公主。」
  「可入朝为官是你素来的心愿。」我意想不到。
  萧珏苦笑:「我入太学,是因我知自己势单力薄,他日难助公主。纵使有朝一日登堂入室,也只会做公主一人之臣罢了。若我的离开反让公主陷入险境,岂非辜负了公主的知遇之恩?妄为君子,更不敢称人。」
  前世的他就是靠着这个理由,在我的默许之下,踏进了金銮殿。
  我拒绝了他。
  一个丝萝我已经应顾不暇,他现在回到福才宫,我只会更手忙脚乱。
  半日后,丝萝回来了。
  她看起来仍如平常。
  晚上,她照例站在床边,为我掖好被角。
  「殿下,两日之后,就是及笄礼了。」
  她像西洋钟一般,准时地为我播报。
  及笄礼,又是及笄礼。三个字日夜萦绕,好像逃不开的魔咒。
  我的及笄礼,一定是个重要的节点。
  我记忆中,前世的及笄礼,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是盛世公主,无忧无虑,及笄礼上也只着眼于那些令我眼花缭乱的珍馐美食、奇珍异宝。
  最让我感兴趣的,莫过于群臣献礼,宫女们捧着遮盖着红绸的玉盘鱼贯而入,一个个红绸掀开,露出里面五光十色的宝贝,激起一阵阵的艳羡之声。
  及笄礼上,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我眉心忽然一跳,想起了丝萝那个小抽屉中其他的收藏。
  我在寻找神器,她当然也是。可见,有一样神器至关重要,只会出现在我的及笄礼那一日。
  丝萝不可以错失这个机会,我也不能。
  我望向殿内那两排垂首站着的宫女,她们都如木偶一样,呆滞木愣,不听不说不看。
  不死的丝萝,是这福才宫的唯一主人。
  我只不过做了一场声势浩大,热闹非凡的美梦。
  我从未感到如此孤独过。
  第6章
  不,除了我,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丝萝不对劲。
  就是那个早前向我谏言的宫女。
  丝萝上吊后,那个宫女也不知去向了。我问过她去了哪里,宫人只是支支吾吾,说她因诬赖良善,在福才宫待不下去,便被调去他处了。
  她很敏锐,好心提醒了我,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报酬,反倒因我的愚昧与疏忽,连累了她。
  即使于事无补,我也要先找到她。
  皇宫虽大,可内侍局中登记了所有宫人的信息,那宫女是死是活,现在何处,一查便知。
  第二日下午,我去花苑散步时,找借口支开了身边的人。
  最后剩下一个小宫女,跪在我脚边怎么也不肯走:「阿萝姐姐说了,万万不能离开殿下一步。」
  看来玉环的丢失,让丝萝盯我盯得更紧了。
  我冷冷对小宫女道:「你就那么听她的话,不怕我罚你吗?」
  那小宫女打了个哆嗦,道:「公主饶了奴婢吧。阿萝姐姐知道了会很生气的,奴婢不想像阿才一样。」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我不由得皱眉。
  「阿才?她怎么了?」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左右一望,才低声说:「殿下躲着阿萝姐姐,是有事要办吧。若殿下有想找的人,可去永巷看个究竟,万万不能去内侍局,那里的眼睛与耳朵太多。」
  她倒有意思,看似是很怕丝萝,却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主动告诉了我。
  她长了一张团圆脸,乱瞟的黑眼珠像圆滚滚的葡萄一样。
  「你叫玉珠?」
  我记得她,总跟在丝萝身后,嘴甜得很,不想也有着玲珑心思。
  看来,我重活一次后,心境改变了,发现了和上一次截然不同的细节。
  我带着玉珠赶到永巷。
  一个灰扑扑的小院里,正中央堆着上百个恭桶。
  玉珠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向院后指了指。
  一个姑姑点头哈腰地拦住了我:「哎哟,主子,怎么往这里走?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玉珠向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