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官府监督下也做不了假,郑大娘一家整整读了五日,光是在这条巷子口都说了三遍,闹了好大的没脸。
  街坊邻居自是都知道了,这等离谱的大瓜惹得大家一连讨论了好几日。
  当时莫婤病刚好,能自己下床后便想着坐在巷子口听听风土人情,多了解这个时代。
  谁知历史浪潮未得知,先吃上了一口大瓜。
  这一系列流程下来,就是古代版崆峒+告上法庭+侵犯名誉权+登报道歉!
  一听莫母及此事,郑大娘黑了脸,也没心情再劝,起身走了。
  见阿娘一句话便让巧舌如簧的媒婆都没了言语,莫婤对母亲竖了个大拇指。
  看着闺女崇拜的目光,莫母扬了扬下巴,进屋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
  鸡鸣三唱,天还是灰蒙一片。
  莫家母女带着行囊,坐上了去往东城的马车。
  马车上,竟还坐着钱夫人。
  钱夫人先是感谢了莫母一番,后又同她讲了些高门大户的忌讳,嘱咐莫母千万瞒下自己验尸的本事。
  看着依偎在莫母身旁的莫婤,又提醒她别让女儿走这条路,在大户人家寻个如意郎君嫁了,觅个好前程。
  莫母走南闯北这些年,自是知钱夫人的好意,连连道谢之余,也是暗下决心。
  见母亲心中有了成算,莫婤大感不妙。本想再大些,在古代大展拳脚,给隋朝稳婆届来点现代助产的震撼,现今看来是无望了。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淡淡霞光,两辆马车穿过高大的坊门,使入东城平康坊。
  沿街而行,商铺林立,不时有茶肆酒楼映入眼帘,幌子随风轻轻摆动。
  看着马车外的繁华,正规划着日后要买下哪处宅院,哪几间商铺,最好还能开家接生馆的莫婤,被莫母一把拽回身旁。
  马车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终是到了高府。
  钱夫人让人通报后,没等多久就鱼贯而出许多丫鬟下人。
  领头的婆子穿着最为讲究,约莫是管事级别的,钱夫人同她见礼后,便辞别了。
  这婆子领着莫氏母女穿过角门,往内院走去。
  冬日里的高府院子景色依旧迷人,走在一条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两侧古树苍劲,一股舒朗大气的底蕴扑面而来。
  一路上,婆子先是介绍了自己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赵大家的,又同莫母讲了些夫人现今的情况。
  高夫人这是头胎,刚刚足月,算着这两日便该生了,产房布置在偏房。
  听罢莫母又细细问了些,如高夫人之前是否有过小产,胎位正不正,产房如何布置的,药材是否准备。
  赵妈妈见她这般周全稳当,一时也放心许多。
  穿过几道门,绕过一处院落时,莫婤瞧见左侧院门上挂着红布,猜想应是“挑红”。
  古代婴儿降生后,大户人家会在院门上挂红布,挂左代表生男,挂右代表生女,以此告喜,唤作“挑红”3。
  “府中不久前也有喜事?”莫母眼厉,自也是看见了,低声问向赵大家的。
  赵大家的不甚在意地回道:
  “前日这院中姨娘难产,夫人心慈将自个备好的稳婆都给了出去,谁知那些个稳婆不经事,后来都被姨娘打发了,这才找了您来帮忙。”
  说罢,还拍了拍莫母的手,以示重托。
  莫母不再多言,跟着赵妈妈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终是进了夫人院,还来不及细细打量,便听着偏房一阵痛呼声,还混杂着丫鬟婆子的惊叫。
  莫母一把抓过愣着不知所措的赵大家,让其带路,匆匆跟着进了偏房。
  此间偏房作为夫人待产室,内有红幔庆运,壁上画吉祥联络。
  抬眸望去,一少妇打扮的女子坐于精致床榻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嘴中痛呼着如杜鹃啼血,裙摆下还不断有水涌出。
  身边围了好些婆子丫鬟,或擦汗,或捶腿,一些喊着“夫人放松”,一些叫着换热水。
  最荒谬的是一旁站着的几位妇人,看打扮应也是高府请来帮忙接生的稳婆。
  一个准备烧香,一个开始跳大神。
  还有一个也不管痛得快晕厥的高夫人,指挥着其他小丫鬟将屋子里的盒子妆匣都打开,说这样能生顺畅些。
  莫母看着这一幕幕,头愈发疼了。
  她冲上去薅开挡事的丫鬟婆子,一摸高夫人的裙摆。
  全湿透了……
  第3章 瑞麟诞辰汤果然符合大户人家刻板印象……
  “都破水了,嚎什么嚎!没点子章法!”
  莫母一面扶着高夫人往床上躺,一面对着乱叫的丫鬟婆子厉喝道,
  “愣着干嘛,搭把手,抬夫人上床啊。”
  坐着的高夫人虽疼得满头是汗,人却很清醒,瞧着终是来了个靠谱的人,松了口气配合着往床上躺。
  见丫鬟婆子被喝住,她还不忘嘱咐她们都听莫母的安排。
  看高夫人是个明白人,莫母也松了口气。刚进来那场面出现在这般大户人家,当家夫人院中,着实离谱。
  这高府水有些深啊。
  “你带人去备热水,将我的产具用沸水多烫几遍,最好再找坛白酒来。”
  莫母指着一个应是大丫鬟的人道,又拉过莫婤,对着另一个大丫鬟道,
  “这是我女儿,煎熬药颇有一手,你带她去大厨房守着催产药。”
  说罢,捏了莫婤一把,还对她使了个眼色。
  去大厨房的路上,她拉着这丫鬟甜甜地叫姐姐,轻声安慰,想探得些消息。这丫鬟虽心神不宁,嘴却很严,只说了她是高夫人的贴身丫鬟,杏雏。
  一进大厨房,热火朝天的场景扑面而来。
  所有灶台同时烧着,胖大厨光着膀子抡勺;砧板工手眼不停,手中菜刀如同飞蝶;烧火丫头黑着小脸蛋,吹着灶头的火。
  还有专供夫人生产差遣的丫鬟婆子,或烧水、或煎药、若熬糖、若煮粥……
  杏雏领着她到了煎药的灶台,确定药材没有问题后,便让婆子开始熬。同时,她还自己另起一锅,熬起了莫母的独门催产药——瑞麟诞辰汤。
  杏雏亦觉今日有些怪异,丁点不敢恍神,不错眼地盯着熬药的婆子。
  见状,莫婤乐得清闲,只专心守着自己的药炉,这事她做了近一月,游刃有余,还有心思尖起耳朵,听婆子们忙中偷闲地八卦。
  谁家丫头又升了一等,哪房家生子当了通房丫鬟,谁屋里的婆子得了赏,哪户管事被放到了庄子上。
  都是些无用的嚼舌,只一段对话让她上了心。
  “田二家的,夫人生完的喜菜备好了没?”
  “差不多了,就等甘丫头拿糖回来了。”
  “这罐子糖又没了?”
  “是啊,近来夫人就爱吃些甜的,糖蒸糕、糖醋梅花肉、糖油果子……这糖成日不够使。”
  “夫人是有福气的,一直没胃口,快生了胃口大好了,生时定有力气!”
  “是啊,前些日子那稳婆就不让夫人动弹了,怕惊了胎气,夫人瞧着身子都重了许多,定能顺利生下小公子。”
  婆子们说得信誓旦旦,莫婤听得频频皱眉。
  古人大多不知孕期饮食管理,只念着能吃是福,却不知这般会长成“巨大儿”,再加上不锻炼,轻松难产。
  虽然普通古人不知,但跟着阿娘走家串巷数日,她知道隋朝稳婆界,是懂这些道理的啊!
  那之前的稳婆,就很可疑了!
  她心中生了同产房中的莫母一样的想法,这高府不太平啊!
  婆子熬好药后,杏雏还是不放心,让莫婤先尝尝。
  她正尝着药呢,一股强劲的力道毫无征兆地从后方袭来,猛地将她往火炉推,她的身子一下便
  失去了平衡,踉跄着,直直倒向那火炉子,火炉子上是熬药铜罐,烧得焦红。
  “啊——”
  杏雏反应过来,尖叫着伸手,却没将她拉住,她还是一头栽了上去。
  铜罐周围的空气,都被烈火烤得扭曲,莫婤似乎听到了尖叫声混杂着碗筷破碎声,锅盖跳动、油溅起,面粉翻倒、糖罐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指碰到了躲在一旁的熬药婆子。
  她毫不犹豫,一把抓住婆子的手腕,用力一拽,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急转弯后,躲过了火炉子。
  “砰!刺啦——”
  人躲过一劫,但手中的药碗碎了一地。
  “哪个黑心肝、丧良心的故意推我,这是夫人的药,你赔得起吗。”站直身子,她也不管此人是何来历,口齿犀利地骂道。
  骂完,她方看清了推自己的人,是一个穿金戴银的丫鬟,看打扮应是哪个院的大丫鬟。
  “小丫头敢在厨房偷吃,就要让你尝尝苦头。”这丫鬟见她偷吃还如此嚣张也是来了火气,咄咄逼人道,“是谁摔的碗,自是谁赔,还想赖上旁人不成。”
  “我是在给夫人试药!”见那人故作镇定,莫婤也不跟她东拉西扯,直接嚷出了她的目的,“你选这时候推我,就是想打翻夫人的药,你要害夫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