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关你屁事!”应英姿眼眶里滚下两行泪珠子,她抬手恨恨地一抹,尖着嗓子喊,“你成天跑我家来干嘛!我这儿不欢迎你!”
  “我也不是为了你来的啊,”白知景被这么一说脾气也上来了,“我来看爷和应许,你管得着么你?”
  “那是我爷!我哥!”应英姿咬着牙,把“我”这个字加了重音,“和你有屁关系!”
  白知景拧着眉毛,把书本往茶几上一扔,不想让爷和应许难做,耐着性子说:“我现在不和你吵架,你自个儿想想。”
  “我想什么就我想了,你甭想在这儿装好人,卖什么脸呢你!我敢和你吵架吗我?”应英姿越说越过分,到最后甚至有了几分刻薄,“我差点儿没忘了,这房子不是我们家的,是你家的,你家施舍给我们住的,要我把你惹急了,你是不是要把我赶出去睡桥洞啊?”
  “应英姿!”
  白知景听这话是真急了,还没来得及还口,就听着应许严厉地喝斥了一声。
  应许站在爷的房间门口,神色冷的仿佛要结起冰霜,抬手一指对面的小房间:“进去。”
  应英姿胸口起伏了两下,愤愤地瞪了白知景一眼,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应许这才抬手捏了捏眉心,靠着门框,非常疲倦的样子。
  白知景见他这样子,心里头怪难受的,就和读了块大石头似的,他走到应许身前,像小时候那样抓起应许的手摇了摇。
  应许对他勾唇笑了笑:“英姿她胡说的,你别放在心......”
  “你吃不吃冰棍儿啊?”白知景却像根本不在意应英姿的话似的,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睛看着应许,“冰棍儿冰冰凉,挺消火,每回我和我爹吵架了,我吃根冰棍儿就好了,奶味儿的,特香特甜。”
  应许愣了愣。
  “我去胡同口给你买呗?”白知景认真地说,“你吃几根啊?有点儿生气两根就够了,特生气就吃三根,我一般就吃两根,吃多了冰牙。”
  第11章 赏月
  白知景穿着人字拖,蹦跶到胡同口的小卖铺要了一根大宝牌奶味儿冰棍。
  “叔,”白知景扒在烟柜上说,“给我找根底下的,要最冰冰凉凉的。”
  “放里头不都一样么,”老板叼着烟,从冰柜最底下给他翻出根冰棍儿,“我说你这小景宝,先前不才买了两根了,吃这么多,小心你爸知道了揍你。”
  “我给应许买的,应许不开心了,我要哄哄,”白知景解释道,说完又补了一句,“他老让我操心了!”
  老板见他这副小大人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在白知景头上揉了一把:“就你这小样儿,你还操心人应许呢?”
  “那可不是嘛!”白知景接过冰棍儿,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我可比他成熟多了,我都百度测过了。”
  “行行行,咱们小景可不就是最厉害的么!”三毛爷爷恰好路过,乐乐呵呵地说了一句。
  这胡同里前前后后住了大几十号人,就没人不喜欢白知景的,任谁见了白知景都乐。
  老板掸了掸烟灰,玩笑道:“你说这应许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都大学生了,怎么还让你替他操心呢?”
  “那也不能怪他,很多大学生有时候也是要让人操心的,”白知景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为应许说话,“而且我也乐意操应许的心。”
  -
  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空气还是热腾腾的。
  白知景怕冰棍融化了,扔下两个钢镚就往回赶,小跑着进了屋子,三两下拆了包装袋,把奶白色的冰棍儿递到应许嘴边:“喏,凉丝丝的,你快吃,第一口最甜!”
  他自己紧赶慢赶的,从家里跑到胡同口,又从胡同口跑回来,额头上全是细汗,脸蛋也跑的红红通通的,全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唯独手里边那根冰棍儿是凉的,往外渗着丝丝凉气。
  应许从口袋里找出手帕给白知景擦汗,白知景急吼吼地把冰棍儿往前一递:“你快吃呀,一会儿化成水了,那奶味儿就散了!”
  “好好好,吃吃吃。”
  应许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牛奶味儿是挺重,一吃就知道是香精调出来的,远不及白知景身上的味道好闻。
  “怎么样?”白知景舔了舔嘴唇,“好吃不?”
  “好吃,”应许说着又咬了一口,“特好吃。”
  白知景乐了:“那你心情好点儿了?”
  应许笑了笑:“好了。”
  “我就说吃冰棍儿有用吧,”白知景挺得意,瞧见应许总算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撩起t恤下摆扇了扇风,“操心可太累了!应小许,你以后还是少让我操心了。”
  他神情挺严肃,语气挺认真,就和老父亲教育家里调皮捣蛋的熊儿子似的。
  应许憋着没笑,坐在他身边调侃道:“怎么着?让你跑一趟买个冰棍儿就累成这样?”
  “那哪儿能呢,”白知景拍了拍雪白的肚皮,“我累那是因为我心里难受。”
  应许以为他又在胡侃:“怎么还心里难受上了?你不是挺成熟了吗?”
  “你不开心了呗,”白知景瘪着嘴,瓮声瓮气地说,“你不开心了我心里就难受,可别扭了,我考试不及格都没这么难受。”
  应许一愣,握着冰棍的手指头下意识缩了缩,心头猛地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紧张。
  “景儿,”应许叫了他一声,问道,“我不开心了,你为什么难受?”
  声音轻飘飘的,听上去有点儿小心翼翼,又有点儿像随口一问。
  “那我哪儿能知道啊,”白知景抓了抓汗涔涔的脖子,大大咧咧地躺倒在沙发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不就和天儿热了要流汗、天儿冷了打哆嗦一样,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应许莫名紊乱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想想又觉得有点儿好笑,白知景就是个不开窍的小屁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说要做番茄炒蛋吗,”应许说,“赶紧去,爷听说你要下厨,刚念叨了好几次呢。”
  “唉,”白知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晃着脚丫子自我感动,“你说我怎么这么忙呢,上有老下有小的,要给你买冰棍儿,还要给爷炒蛋,明天我爹回来了还得想着怎么哄他别揍我,老中青三代人都不让我省心,我可太操心了我!”
  “行了你,”应许把冰棍棒子往他脚底心一戳,“让你炒个蛋怎么这么费劲呢?”
  白知景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行,看我神厨景儿大显身手!”
  -
  白知景的西红柿炒蛋用了两个西红柿外加四个鸡蛋,盘子里红红黄黄一大滩。
  “卖相欠佳,”白知景往爷和应许碗里一人舀了一勺,“但胜在火候和颠勺的力度,趁热尝尝。”
  要不是亲眼见到白知景在厨房里一通忙活,应许还真怀疑这盘东西是从肛肠科端出来的。
  爷一点儿不嫌弃,吃完后比了个大拇指,眯着眼赞赏道:“好吃。”
  “你也说说,”白知景转向应许,“评价尽量客观,不要盲目夸奖,这样我才能进步。”
  应许硬着头皮才把那滩东西咽下去,问道:“接受批评吗?”
  “不接受,”白知景摇摇头,“说了要客观,怎么还有批评呢?”
  “成,”应许喝了一口汤涮了涮嘴里的味儿,“那就是好吃。”
  白知景开心了,啃着个肘子嘿嘿傻乐。
  应英姿把自己憋在屋子里,没出来吃饭,应许没去叫她,也不让爷去叫,说是让她饿着,一个人好好反省反省。
  白知景吃过饭推着爷出去转悠了几圈,回来喂爷吃了药,又陪着看了个新闻联播,爷困得早去睡了,白知景去对面院子找大明三毛玩儿。
  过了八点半,应许把正和三毛抢木马的白知景拎了回家,白知景冲了个澡,搬了个藤椅坐院里乘凉看月亮,乘着乘着想到明儿就周一了,又得去补习班上课了,再掀起眼皮一瞅黑黢黢的天空,不知道哪儿飘来朵乌云,把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
  白知景触景生情、悲从中来,朝着应许那边嚷了一声:“应许!应小许!小应许!”
  应许正在看书,大门没关,听见声音出了门,靠在门边问:“嚷嚷什么,十里八方的狗一会儿都被你叫醒了。”
  白知景伸手指了指天,表情挺哀怨:“月亮没了。”
  应许估摸着小孩儿这是太无聊了,揶揄道:“屋里有梯子,要不你爬上去把月亮摘下来?”
  “你可真能说风凉话,”白知景一只手掌托着下巴,另一手冲应许招了招,“你陪我谈谈心呗,我感觉也就你能和我聊聊天,大明和三毛太幼稚,说不到一块儿。”
  应许低头笑了笑,刚也不知道是谁和大明三毛抢木马骑,还把人三毛气哭了。
  “宋大宝呢,你怎么不找他谈?”应许走到院子里,扯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