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邴二郎自己也生气,又得了娘子的暗示,就道:“耶娘,孙家这次太过了,不管怎样,也不能扔了小哥儿,还不给大姐饭吃。”
  邴三郎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钱氏拽了一下衣服,钱氏瞪了邴三郎一眼,小声道:“你跟着凑啥热闹,还真想你大姐仳离呀,够不够丢人的。”
  本来钱氏在坐月子,不见风,应该在自己房间等着邴三郎给她端回去吃。但这不知道邴大娘回来,家里做了一堆好吃的,生怕少吃一口,就出来跟着大家一起吃。
  邴父赞同儿子们的观点,得去孙家讨个说法,不然就这么消消停停放女儿回去,女儿还得继续挨欺负不说,转头孙家就能把女儿生的双儿给扔了。
  况且这日子越是继续过,越得给女儿出头,不能再叫女儿以后继续被婆家欺负。
  村里人不是没有出嫁女被婆家欺负的,娘家这边都是带上家中兄弟打上婆家,叫婆家知道女方还有娘家撑腰,婆家也就不敢再继续欺负人了。
  村里人遇上这种事,都是这么干的,没有仳离的,邴父就只想去孙家给女儿撑腰。
  “咱们今个先去孙家给你们大姐讨个公道,至少得让孙家保证大娘生的小哥儿不能扔。”邴父想了想道。
  有了邴父这话,邴家兄弟都去抄家伙,邴三郎本也憋着气,自然去拿家伙什。
  钱氏不敢明面拦着,就偷偷嘱咐邴三郎道:“无论怎样,仳离可不行,你给我记住了。”
  邴三郎敷衍道:“咋可能仳离,咱们十里八村就没有仳离的。大哥也就说说气话,就你当真了。”
  “我看大哥那样子可不像气话,反正不管怎样,我就一句话不能让大姐仳离。”
  邴三郎见邴家兄弟都出大门了,赶紧挣脱钱氏跟了上去。
  邴家兄弟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孙家去。当然抄起家伙并不是真要动刀动枪的干,只不过是为了壮大声势。
  这一路去往孙家,有人问,邴温故就如实讲,一点不给孙家掩饰。
  村中虽然大多数人家重男轻女,但是把家里健康的孩子仍到后山等死的这种事情还是太过骇人听闻,又不是灾荒年间,何至于此。
  孙家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家生了一个小哥儿吗,那邴温故就偏要宣扬的人尽皆知,甚至还要把最后一层遮羞布给他撕了。
  一行人到达孙家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一帮前来看热闹的村人。
  “孙二郎,你给我出来,我邴家来找你算账来了!”邴四郎这口气憋了一道了,一来孙家就迫不及待叫骂起来。
  这会儿时辰尚早,孙家人全都在家,甚至前一刻还在说邴大娘。
  孙二郎早上起来发现妻儿全部不在,心中就有些不安。
  “娘,大娘带着孩子跑了,该是回娘家了,我要不要去接?”
  孙母完全不在意儿媳妇跑回娘家这件事情,甚至还骂道:“接个屁接!生个小奴才还有功了不成。不用管她,就邴家那个穷酸样,自家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饭给她一个外嫁女吃。你以为外嫁女回娘家住那么容易,你等着看吧,要不了两天,她娘家那些弟妹就得闹,到时候她就知道,只有咱家才能接纳她,不想无家可归,就乖觉些。”
  孙二郎还是不安道:“娘,邴家如果知道咱家要扔孩子会不会来闹?”
  “闹?他邴家敢!”孙母怒气腾腾,“我还没去他邴家问罪呢,生养得什么闺女,生下来的不是赔钱货,就是小奴才,还敢来闹。”
  孙母和孙二郎这边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到外头邴四郎的叫骂,孙家的小栅栏门跟着砰地一声应声飞了。
  室内,孙母跟孙二郎对视一眼,母子二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来者不善四个字。
  孙家人快速跑出屋外,就见到了手拿家伙什杀气腾腾的邴家人。
  孙母无论在孙二郎面前说的多硬气,也知道自己干的这事不地道,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她瞅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心里暗暗骂邴家人不懂家丑不可外扬这种简单的道理。
  “亲家,有啥事进屋说。”孙母强压着怒气。
  孙父跟着强笑道:“这个时辰,亲家还没吃饭呢吧,进来吃个饭,有什么事情咱们边吃边谈。”
  吃饭当然是不可能吃饭的,邴父也明白孙家老两口不是真心招待他吃饭,不过是想把他叫进屋谈,好不叫村里人看了他家热闹去。
  邴父仍旧抱着大女儿以后还要回孙家过日子的想法,不愿意把事情闹的太难看,真就要跟着孙家夫妻进屋。
  然而邴温故比邴父反应快,直接冷冷道:“不必,没那个心情吃,咱们在这说就行。”
  邴温故故意不让邴父进屋,他压根就没打算让邴大娘回这孙家。
  孙家这样的人家,不仳离,还留着过年不成。
  邴家人不听他的话,那邴温故就先斩后奏,让邴家人不得不听他的话。
  邴父看了邴温故一眼,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反驳儿子。不然没对敌呢,内部先乱了,还怎么给大娘子讨公道。
  邴父便默认了。
  孙家见状恼怒不已,却也无计可施。
  邴温故本就奔着把邴大娘跟孙家彻底撕撸开的目的来的,毫不给孙家人留面子,直接就道:“我大姊回家说,你们孙家要把她刚生的小哥儿扔掉。虎毒不食子,畜生尚且知道护崽,我想孙家叔婶都不是那混账人,想来不能干那畜生不如的事情吧。我们来问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孙母本就强压怒气,听到邴温故竟然还敢提那个小奴隶,顿时就压不住满腔怒气。
  “你家还敢上门来问,我倒要问问你家怎么生养的女儿,嫁过来后,一个赔钱货接着一个的生,生到最后竟然开始生小奴才。”孙母大声嚷嚷起来,把这些年对邴大娘连年生闺女的不满全部发了出来。
  孙二郎站在母亲身边,竟是支持母亲的言论,甚至高声道:“我娘已经十分仁慈了,这要是放在别家,这只能生闺女和小奴才的女人说不得早就叫婆母给休弃归家了。”
  邴父到底受时代所困,孙家一提到邴大娘生女儿就萎了。
  邴温故可没生男生女那些糟粕,但他知道这时候村里人都在乎这个,跟他们讲平等,只会把他们推到对立面。
  所以邴温故不谈那个,他冷漠道:“休妻,也要你们休得了算。你们家懂不懂得法律,不懂,要不要我好好给你们讲一讲。休妻七出,我大姊除了无子,其他一条没犯。但就无子这条现在也用不到我大姊身上,女子五十无子才可休,我大姊现在离五十还远着呢。”
  这些村人不懂法,平常把休妻挂在嘴边,也就是说说。实际上就算真的妻子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也不过是从兄弟或者宗族中过继一个孩子罢了,几乎没有人真的会休妻,主要还是家贫,没有二次娶亲的银钱。
  孙家人你看我,我看你,但是倒是没有怀疑邴温故的话,邴温故毕竟是读书人,比他们熟知律法正常。
  邴温故继续道:“至于你们不满意我大姊接连生女这事,你们不讲,我们邴家还要来你们家问罪呢。”
  孙父气笑了,“邴大郎,就算你是读书人,知道的比咱们地里刨食的多,也不能颠倒黑白吧。邴大娘生不出儿子,凭什么问罪我孙家?”
  邴温故开始歪理邪说,“我问你,你家地里的种子是菽,还想种出粳米?我大姊就是地,孙二郎就是种子,就算大姊这田地是上好的肥田,孙二郎这种子不行,种下去的就是那菽,难不成就因为种在好田中就能变成粳米?”
  邴温故话说的直白,村里人又没听过这种理论,乍听之下还觉得颇有一番道理在,竟然真有村人跟着点头的。
  邴四郎更是一个冒虎气的,他指着孙二郎,“孙二郎,我且问你,你种到我大姐地里的是菽,结果我大姐却结出了粳米,这孩子你敢人吗?”
  孙二郎被气的一哽一哽的,呼哧呼哧喘着气,“她邴大娘敢?”
  “这不就结了!”邴四郎翻了一个大白眼,“你那种子不行,就是女儿和双儿的种子,又不许我大姐借种,还想结出儿子,你做梦呢!”
  孙母气的浑身哆嗦,“你,你们邴家胡说八道、牙尖嘴利、欺人太甚!”
  “四郎有哪里说错吗?”邴温故冷淡地瞥着孙二郎,那表情明显就是在骂孙二郎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我大姊倒是敢生粳米,但是孙二郎这个种下菽种的敢认吗?你们孙家敢认吗?”
  这跟直接骂孙二郎生不出儿子,要想生就只能当乌龟王八无异。
  孙氏哪能忍得了,登时就冲上去,冲着邴温故的脸就抓去,“你个小王八,你骂谁,看老娘不把你脸抓开花了。”
  邴温故已经决定让邴大娘仳离,自然不会给留手,抬腿,一脚就把孙氏踹的倒飞出去。孙氏重重砸在地上,嗷嗷惨叫。
  孙家人根本没想到邴温故敢还手,再怎样孙氏也是邴大娘婆婆,也算是邴大郎长辈,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邴温故都不该对孙氏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