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女领主 第76节
  赫兹尔并非是东罗马帝国的人,从宗教上他是异教徒,从血统上他算是混血吧。他这样的人,混得不好就是两边都不认可,混得好则可以在两边左右逢源,他大概属于后者。当初斯科特父女人还在君士坦丁堡时,他就是往来于君士坦丁堡内外的商人之一了,在城内也有产业、有住宅。
  实际上,当时他和斯科特一家是邻居来着。
  安东尼·斯科特这个关系增加了赫兹尔的动力,所以他先写了一封信去特鲁瓦,然后就采购了一批货物——他的主要目的是贩回玻璃镜不错,但空着手去,浪费一次做生意的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在货物的挑选上,他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除了一些西方人向来喜欢的东方特产,香料、挂毯、高级硬肥皂,还有精油这样较为小众的商品……精油其实也很受欢迎,但确实不是大多数做东西方贸易的商人会选择的商品。
  之所以赫兹尔会选择精油,也是听有人说起,特鲁瓦宫廷很喜欢‘香’。当然,这个时代但凡是有那个实力的,大多都喜欢香。重点是,既然特意强调,那就不太可能是普通的喜欢了——其实这也算是‘三人成虎’的典型了,一些消息就是会传着传着就走样。
  真正特别喜欢‘香’的显然只有路易莎,其他人都在正常的喜好区间里。就算大家多少受路易莎的影响,也因为路易莎没有刻意大力推广的行动,也没有超出‘普通喜欢’的程度。
  赫兹尔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和他的伙计、货物在东地中海港口上船,一路来到了瓦松南部港口。不出所料的,他的商品很受欢迎,又因为陆运麻烦,他这个外来者为了避免更多的风险,便在南部港口就卖了多数货物。
  没有卖的,是每种货物中最拔尖的部分。尤其是据说特鲁瓦宫廷会喜欢的精油,他留下了大部分——他此去要多多仰仗布鲁多的领主,就算有安东尼·斯科特大师牵线搭桥,也该有所讨好才是。他预备这些东西,部分可以在特鲁瓦试试销路,其他就送到宫廷做礼好了。
  就这样,一路直接取道特鲁瓦的赫兹尔,在特鲁瓦热集市时来到了这里。
  说实话,赫兹尔原本是无心赶热集市的,他本身又不是什么批发商人。而且这个时候想也知道,很多来特鲁瓦的大商人说不定就会下穿衣镜的订单,说不定他就要因此多等待……但没办法,他也是抓紧时间出来的,这不就是赶上了么!
  既然赶上了,就干脆趁此机会多看看、多逛逛,说不定就有过去没发现的商机呢!虽然他来特鲁瓦的初衷是贩运玻璃镜回去,但如果发现一些其他可以使他大赚一笔的商品,他也是绝不会吝惜金钱的——刚刚在南部港口脱手了大部分货,再加上带来的、预备采购玻璃镜的货款,他现在可是钱包满满。
  来到特鲁瓦,赫兹尔的第一印象就不错。西方的这些城市,他在南部港口登岸后,就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其中也有还不错的,但不得不说,大部分都挺糟糕,一般人口越多的越糟糕。
  特鲁瓦的人口在此时已经不算少了,再加上现在是热集市期间,更多人、牲口、货物汇聚到这里,拥挤之下它应该格外不适宜下脚才对。事实上,过去的特鲁瓦集市,尤其是相对燥热的热集市期间,的确是这样。
  不过,这次赫兹尔见到的,是从去年年初就开始整改的特鲁瓦城,这就大不一样了。他进入这座虽然拥挤,但还算有序的城市时,第一感觉就不错。
  入城时被教导‘靠右’的规则,虽然觉得这有些多事儿,增加了不必要的规矩,怀疑是此地为了收取更多罚金而设立。但真的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才发觉这个规则的好处!之前赫兹尔就进过和特鲁瓦差不多大的城市,哪怕那儿没有举办大型集市,感觉也比特鲁瓦更难通行。
  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小的规则是如此简单,不需要增加任何成本……他心中暗暗记下这个,预备着回去后,或许可以将其进献给某个贵人,到时候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然后,在还算顺畅的交通外,赫兹尔很快注意到了特鲁瓦城的环境。其对比此时差不多规模的西方城市就算是很好的了,空气中虽然难免因为人多、牲口多有一股臭味,或者说‘人味’,但总体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尤其是在鼻子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更是无所谓了。
  这很难得,要知道赫兹尔信仰的宗教可是尤其注重清洁的,连带着气味当然也是重中之重。虽然过去他生活、往来的东方城市,也难免因为人口聚集,在一些区域味道谈不上好闻。但总的来说,大街上不会有浓烈的臭味,一些贵人的宅邸、常出入的地方,更是芬芳好闻。
  这就让赫兹尔来到西方后,鼻子是最受罪、最不适应的。
  赫兹尔看到了路边在这个时代算是数量很多的公共厕所,心里也暗暗意外。向本地的掮客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修建公共厕所、重新规划排污渠、清理城市积累的污秽,都是过去一年多,他们的郡主组织的。郡主是一个爱干净,同时又在意市民福祉的未来领主。
  他们站在一处水井边休息,那个掮客看着比一般的掮客文雅,能说一些拉丁语。他一边给赫兹尔身旁的马打水饮马,一边说道:“您能明白吗?我们都很爱戴路易莎郡主,她是一个好人,未来还能成为一个好领主。”
  “她主持的审判总是很公正,从来不偏向更富有或更亲近的人,大家信任她,从没有人在她审判的判决下达后不服气……对了,就连这些城里现在随处可见的水井,也是路易莎郡主组织人手挖掘的。过去很多人,如果不愿意花钱买水,就只能去打很脏的水,或者每天走很远的路运水。”
  赫兹尔不会说瓦松的语言,但会说拉丁语、希腊语——东罗马帝国的官方语言是拉丁语,不过要说日常生活中,东罗马帝国希腊化之后,希腊语在民间要更为常见,除此之外,东方异教徒的语言也说的很多。
  当初路易莎随安东尼老师学东罗马帝国的语言,学的不是拉丁语,而是希腊语。如果要学拉丁语,其实是用不到他的,西方这边也有很多拉丁语知名学者。
  确定这个掮客的拉丁语水平足够在必要的时候给自己当翻译,举止上也挑不出什么错,对他这个‘异教徒’也没有明显敌意后,赫兹尔就决定要雇对方了——拉丁语是此时的通用语言没错,但真正能用拉丁语读写的,除了知识分子和高级贵族外,也没多少了。
  “听起来很好,有这样的领地继承人,就算是民众的福气了,是不是?”
  赫兹尔并不见得是真在意一块西方的土地上,其领地继承人是否贤明。更何况,以他的信仰来说,是很看不惯这种女人管事的情形的……虽然此时西方男尊女卑,女性不自由,但相比东方来说,女性的自由度居然还是更高的。
  不过现在人在别人地盘,当然要顺着别人的意思说话。总的来说赫兹尔是个身段灵活、十分务实的人……不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到身为‘混血儿’却左右逢源了。
  “的确……而且路易莎郡主是个懂得商业的人,非常关心布鲁多集市的发展,着力于降低布鲁多集市各种杂税。虽然成果不多,但这几年至少取消了不少临时杂税,赋税的收取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您也是商人,应该清楚,如果领主真按照规矩收取赋税,商业环境就算很好了。”
  “真正恼人的是,各种没有讲明、没有先例的钱总是收取,这让商贸成本比看起来要高得多。”
  显然,这位掮客是有些谈性起来了,说了一会儿,马都饮完了,他才想起正事儿。连连道歉道:“真对不起,先生,我有时候就是这样,容易说到别的事儿上头!”
  不过为了找补,也为了自然地下来台,他又说:“不过,路易莎郡主的事儿您本来就该了解一些……您是来订购穿衣镜的,是不是?还打算去宫里走一趟?哎呀,如果是这样,怎么能避得开路易莎郡主?到时候您一定得见路易莎郡主,和路易莎郡主打交道呢!”
  在掮客的一番解释后,赫兹尔才知道,原来特鲁瓦制镜工坊是由这位‘路易莎郡主’幕后执掌的。不只是如此,这位女继承人如今在宫廷内权势大得惊人!凡有什么商业相关的事儿,得到她的允许和帮助,倒是比找到巴尔扎克伯爵跟前更容易得偿所愿。
  “竟然是这样……”赫兹尔想了想问道:“我曾经与知名的学者斯科特大师是邻居,听闻他现在乃是路易莎郡主的老师,也不知道是否受重用,在路易莎郡主面前能说得上话吗?”
  理论上来说,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是很大的。但如果是大贵族身边,这就不一定了。多数时候,大贵族的老师最后很容易演变成他们的智囊,说话是能说得上,可是否说话管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掮客惊异地看向赫兹尔,似乎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门路。之前他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异教徒商人,现在却是要对他另眼相待了!他以一种明显更热络的语气给他出主意道:“当然,当然了!路易莎郡主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尊重有知识的人,更尊重自己的老师。”
  嗯,丝毫不提路易莎不动声色就驱逐了她不爽的老师的事儿……主要是,这个时候的‘老师’,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就是有一些会理所当然地对路易莎一个女性高高在上。而且,他们的‘知识’在路易莎看来,着实跑偏了……
  “您可以请到斯科特大师帮您,那您在宫里就不至于举步维艰了。不过么,如果您已经决定好要去见路易莎郡主,请郡主为您未来在布鲁多的生意提供各方面的庇护,最好还是走斯科特小姐的路子——我假设,您认识斯科特小姐?”
  “您是在说斯科特大师的女儿,海莲娜吗?如果您说的是她的话,是的……她和我的妻子关系很好。她那时才十几岁,有很多事需要学习,但斯科特大师显然不可能承担教育女儿妇女的那些事的责任。所以斯科特大师拜托了我和我的妻子,那时候,我的妻子几乎将海莲娜当作自己的小妹妹一样教导。”
  “那可太好了!您或许不知道,斯科特小姐现在正是路易莎郡主的侍女,和路易莎郡主朝夕相伴,非常受郡主的宠爱呢!”掮客惊喜地说,甚至还提前恭喜了赫兹尔:“看起来,您的目的已经成功大半了!是的,我敢说您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忽然得到这么个好消息的赫兹尔也是惊喜莫名,几乎想立刻去见斯科特父女,然后请求他们将他引见给那位‘路易莎郡主’。不过这事儿也急不来,他来特鲁瓦的口信已经托人传递进宫廷了,回信也告诉他,他得过两天才能进宫,明天安东尼还会找时间出宫来见他。
  进宫这种事儿倒也不用提前两天预约,毕竟此时即使是王室的宫廷,也很难说规矩严密。非特殊时期,有宫内的人打招呼,基本上就是随来随进。问题是,赫兹尔进宫肯定是有目的的,得见到‘大人物’才行,或是伯爵,或是路易莎。这就都不是随时能见到的人了,得预约才行。
  而趁着见安东尼之前的时间,赫兹尔决定先和掮客一起,将带来的货物在市集上出掉。另外也顺便逛逛集市,看有没有值得出手买下的、贩卖去东方的商品。
  说实话,对特鲁瓦城有了一定了解后,他对自己带来的商品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精油、肥皂这些东西,他预计会大受欢迎——他已经向掮客确认过了,路易莎的确是爱干净、爱香气,甚至号召成立了一个‘布鲁多香水行会’。
  所谓‘上行下效’,一个像‘路易莎郡主’这样受爱戴的贵族是这样的,其他人肯定跟着学。这样一来,高级肥皂、精油这种东西,本地的有钱人一定很愿意购买,说不定还会形成供不应求的市场状态。
  不过,掮客在看过他的货物之后,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都不错,是优质的东方货,是不是?不过,这些最昂贵的精油,要如您所愿,卖出一个顶顶好的价格,那是不太可能了。”
  嘴上说没有说服力,掮客干脆将赫兹尔带到了一家小小店铺前。这家店铺看起来小,来问价的人也不见得多,但懂得布鲁多集市行情的就知道,这不见得不挣钱。很多门庭若市的商铺,营业额和利润还真不一定比他们高——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别问,问就是卖贵价奢侈品的。
  能买贵价奢侈品的人就那么些,会贩运买卖它们的商人就更少了!难怪店铺不大,还少有人过去问价。
  “这儿是普罗万出产的香膏、淡香水和精油,其实也只有香膏和淡香水。去年的精油早卖完了,今年的精油,还没出工坊,就被守着的商人买走了,有些甚至是提前预定……不过,这里还是有精油可以给客人看看,如果喜欢,愿意等,是能提前预定的。”掮客熟门熟路地带着赫兹尔走了进去,为他介绍这家店的情况。
  今年最早一批精油肯定是出来了,照样等不及冬天再‘压榨’。将将算是陈化得勉强可以,就开始‘榨精油’——外界也知道了,普罗万出的精油,有一道工序,需要冬天才能进行。不经历寒冷的冬天,不是不能得到精油,只是冬天取得的精油品质更高。
  不过,普罗万不到冬天出的精油就已经够出众了,很多人去年用过了的,现在手头没有了,就根本不想等!所以愿意出高价要‘现货’。说起来卖的其实并不比冬天的精油便宜了,这有些像刚刚上市的水果,其实味道不如后头的,但顾客喜欢尝鲜,且物以稀为贵,刚上市时价格还更高呢!
  当然,精油不是水果,它是耐储存、耐用的,所以也就是这最初几年会有这种情况。等到买家搞清楚了,会预定冬天的精油,其他时候的精油价格肯定就会降下来——这也符合此时人们的常识,毕竟在他们想来,冬天出的精油对生产商来说成本更高,还有生产时间拉长带来的风险,如果不能卖更高的价格,干什么要做呢?
  即使那样得到的精油会多一点点,毕竟相比起手工压榨,还是脂肪结冰,将空隙中的精油、酒精混合液‘挤’出去,要高效、彻底的多。
  掮客让赫兹尔见识了普罗万出产的香膏、淡香水,这些商品的品质让他大吃一惊!但真正让他再也不能保持淡定的是精油。那种纯粹的、华丽雍容的芬芳,即使是东方最好的精油作坊,也是没有的!
  难怪掮客觉得他挣不到预期中的超高利润了,因为真正的有钱人都在追逐普罗万的香膏、淡香水、精油呢!当然他的精油还是能卖的,毕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如今加价厉害的普罗万产品……还是能卖货赚钱,只是超额利润就不用想了。
  这个结论让赫兹尔先是有些气馁,这也算是他来到特鲁瓦后第一个打击。不过很快,他换了一个思路,又觉得这说不定又是一件好事——将东方的精油高价卖到特鲁瓦是行不通了,他为什么不试着将普罗万的精油卖回到东方呢?
  相比起西方的有钱人,还得是他们国家的一些贵人们更对芬芳无法抵抗啊!
  第104章 穿越中世纪104
  原本还只有玻璃镜的生意需要得到路易莎的庇护, 现在又加上了一桩精油——如果赫兹尔只是订个一两面穿衣镜、小瓶子几瓶的精油,那肯定是不需要路易莎的‘庇护’的,直接去订购就可以了。但他要的量一旦大起来, 还是持续稳定地拿货,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哪怕玻璃镜生意、精油生意和路易莎无关,在一片土地上做生意,也是得拜码头的!
  过去最乱的时候, 商人根本无法指望领主保证自己的安全,事实上那些领主不自己化身匪盗打劫一把就算好样的了。也是后来一部分领主意识到, 商人来到自己的土地上, 不打劫他们就可以持续收税(过路钱),那可比一次性的打劫更有利……这样行商环境才好了一些。
  但也不能说现在就有多好了,一道又一道的税卡,集市上种类繁多的赋税,还有依旧会出现的路匪,敲诈勒索的地头蛇……为了省掉其中一部分麻烦, 凡是做大的商人,一般都会向领主购买一个‘保护书’,证明自己是在这位领主的保护下的。这样有什么事,还能有个说理的地方。
  西方有这样的‘保护书’,东方也有,那主要是发给去朝圣的天主教信徒的。他们要在异教徒的领地内朝圣,安全问题的确让人揪心,这种时候一份‘保护书’总会让人得到些许安全感——很多时候也就是‘安全感’了, 因为就算真的出了事,这份‘保护书’能不能起到作用,也是天晓得。
  两天后, 带着礼物走进布鲁多宫廷时,赫兹尔是以挑剔的眼光看待这座在本地人看来,已然十分雄伟的城堡的。相比起东方那些大贵人的华丽住所,这就多有不如了。不过赫兹尔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知道城堡的源头是军事堡垒。有这样的‘血统’在,就很难华美起来。
  实际上,城堡当然可以‘华美’,不过那都是再过几百年的事了,而且也只有少数城堡可以。那时候,经过一系列发展,城堡也有了自己成熟的建筑美学,再加上建筑技术进步等,这才造就了一批堪称雄伟壮丽,又或者浪漫唯美的城堡。
  不过,城堡的底子就是有‘冷硬感’的,所以它的华美也和东方宫殿的华美不同(近东地区),更多了一种庄严。
  “那儿就是路易莎郡主的‘红塔’……”安东尼给赫兹尔指了指‘红塔’方向,又和他大致说了一下要注意的事:“面对路易莎郡主,你尽可以有什么说什么,他是个对宗教,对尊卑,对很多事都很开放的人。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是善意的,尊重的。”
  “如果是恶意的、不尊重的,路易莎郡主能够感觉到,那就没法谈了。”
  “……你可以用拉丁语或者希腊语和路易莎郡主交谈,她这两种语言都达到了能谈话的水平。”似乎是不确定他们谈话的深度,安东尼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不够,还有海莲娜呢,她能给你做翻译——啊,海莲娜来了。”
  往常来求见路易莎的商人当然不需要她的侍女亲自来接,不过赫兹尔是海莲娜的‘故人’,接人是她自己要求的。
  多年未见,赫兹尔惊讶于海莲娜的变化稀少——海莲娜随父亲安东尼·斯科特离开君士坦丁堡时才14岁,还是个小姑娘,和现在30岁左右的面庞有很大不同,但也就是这点儿随时光流逝每个人都会有的不同了。
  从眼睛去看,她依旧是少女时的清澈,行动举止也像小女孩一样有一种轻盈感。
  而且,就算是‘面庞’,海莲娜的变化也是相对少的那种。30岁的女人很少有这样的,如果不是赫兹尔知道她的年龄,可能会觉得她也就25、6岁……对于白种人,25、6岁基本就是最后的颜值巅峰了,所以只是差了几岁,和30岁感觉就完全不同。
  “哦,真是好久不见,我的小妹妹。”赫兹尔说道。
  之后赫兹尔因为惊叹,以及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的复杂感情,一时忘了他们人在哪儿,以异教徒的方式和多年未见的海莲娜打了招呼。做完之后才发觉这是不妥当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不自然了起来。
  海莲娜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和父亲点了点头,然后就示意赫兹尔‘跟上来’。一边走一边说:“没什么,别担心,你是路易莎郡主的客人,这么点儿小事不会有人拿来对付你的。至于路易莎郡主自己,她总是很宽容。”
  “这边,请小心,楼梯有点儿窄。”海莲娜将其引入了墙中楼梯,很快走到了二楼,并直接带了进去。
  虽然赫兹尔一贯认为西方人的房间简单粗陋,即使贵族们的房子也很难看,舒适更是别想。不过一走进红塔的二楼客厅,他就点了点头,认为布置这间客厅的人有着良好的品味——一切都安排得恰到好处,既不会东方元素太多,以至于让他这个东方人挑毛病。又不会太寡淡,缺乏装饰。
  而且,他能感受到,在这里起居会很愉快,做一切事也很方便,是兼具美观和实用的设计。这在此时是尤为难得的,因为贵族们总是搞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
  赫兹尔有一种感觉,设计这间客厅的人一定是这儿的主人。毕竟他踏足这里之前,已经听人反复提及她了。他想她或许是个非凡的人——虽然他对女人主事有一种天然的排斥,但因为这是他乡异教徒的事儿,他也就能比较自然地接受了。
  很快,路易莎从里面的一个房间出来了,见到路易莎的赫兹尔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赫兹尔向路易莎以他们的方式行礼,路易莎没说什么,当然也不会显露出不快。事实上,双方很快就到一边的‘沙发角’坐下了……赫兹尔对对方身上奇妙的香气印象深刻,一个异国美女的面庞固然已经印象深刻,但香气其实更容易触动神经。尤其是,赫兹尔他们本来就非常重视这个。
  果然就和大家说的一样,赫兹尔心想……关于路易莎热爱香气,精于调香,会自己调制自己要使用的香水什么的,这在此时早就不是秘密了。而每一个靠近过她的人,闻到过她的味道,也会佐证这一点。
  “您有什么请求呢?只管说出来吧,只要是合理的,我都可以答应您……您是海莲娜的兄长,我当然要关照您。”路易莎很大方地说道。她已经从海莲娜那儿知道了,这位赫兹尔先生并不是什么一般的‘故人’。
  当海莲娜还在君士坦丁堡生活的时候,安东尼作为单身父亲,很难照顾年幼的女儿。哪怕物质上并不缺乏什么,可养大一个孩子又不是只要物质就够的。很大程度上,赫兹尔和他的妻子担当了海莲娜亲人的角色,可以说是哥哥姐姐一样。
  赫兹尔惊喜于海莲娜在路易莎面前的‘体面’,脑海中很快想到了要说什么,首先感谢道:“非常感谢,您的善意让在下无以为报,这是在下来到这里以后,得到的最宝贵的礼物之一。”
  然后才慢慢说了自己想要做玻璃镜生意和精油生意的打算,并拿出了之前就打算好送路易莎的东西,各种东方特产都有,是事先留出的精品。他指了指其中的精油瓶,苦笑道:“在下原本将精油当作了最主要的礼物,因为听说您喜欢这个。但来到这里后才知道,您有更好的精油。”
  “但礼物拿来了就是要送的,更何况,在下注意到您这儿产出的精油虽然品质极高,可种类非常少——这是没药精油和沉香精油,是您们这儿没有的。”
  那确实没有,路易莎也没想到,此时已经有想法把没药这种树脂,和沉香这种木头制成精油了。
  路易莎想了想说道:“玻璃镜是毫无问题的,制镜工坊是巴尔扎克家的产业,我可以做主。而且制镜工坊本来也没有给任何人专营权,您需要的话直接去下订单就可以了。至于精油,这可有点儿难办,现在是普罗万精油最供不应求的时候,或许等个几年会好一些。”
  过几年,赶着贮存一些精油在手的精油爱好者就会少一些了。不过更主要还是,那时候南方的花草种植园就开发出来了,精油的产出应该会增加不少。
  “现在的话,如果您需要,其实可以购买一些香膏……我听说,你们那儿一般都用熏香、香膏、香油,很少用花水或酒精酊剂,对吗?”路易莎给对方出了一个主意。
  东方地区气温高,精油制成的酒精酊剂,也就是淡香水,以及类似纯露的花水,香气很快就蒸发散掉了,留香太短。这时候的人们对香气,还是味道重而留香长为好的——相比起淡香水和纯露这种后世人用的多的,此时的东方贵族们多用熏香、香膏、香油。
  赫兹尔来之前当然也打听过制镜工坊和精油工坊的情况,知道路易莎说的是事实,但还是有些遗憾……他还以为,凭借斯科特父女在宫廷中的关系,搞一批精油也不在话下呢。说是精油工坊没货,但这种紧俏货物,肯定都会自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啊。
  他们的主人命令他们拿出来,难道不拿吗?
  赫兹尔的想法不能说错,此时的贵族大多如此,只要能让他们高兴,很多事就是随口一句吩咐的事儿。至于说,这样的事儿‘坏规矩’,什么‘坏规矩’?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的意志、他们本人就是‘规矩’!
  “是的,非常感谢您……”虽然遗憾,赫兹尔却不至于太过争取,毕竟他来特鲁瓦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采购玻璃镜。非要强求精油,或许靠着安东尼和海莲娜的面子能得到一些,可珍贵的‘人情’用在次要目标,不用在主要目标上,就很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