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见城门紧闭,孥车和投石车率先上场,将守在城门上的将士尽数射下,跌落城墙;巨石一个个砸来,将原本就受损的城墙砸出一个个大洞。
  一片血雨腥风之中,苗军兵刃齐备,终于打开城门迎战。
  而另一边,城墙下一角被灌木树丛掩盖的角落,一身苗疆人打扮的京墨带着七、八个身手矫健的护卫绕过守卫进到王城,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守城的士兵或者将领。
  他们翻过高墙进入王宫,凭借石万乔给的地图找到地牢,杀死狱卒之后成功将四名石家人质救出,由护卫带着从隐秘小道避开战场,离开王城。
  城墙之下,一场厮杀还在继续。
  淬毒的兵刃没能起到作用,他们冲出来才发现神域军的弓箭已经提前将他们锁定。
  两军各放出弓箭,楼元应这边的毒箭却全都被盾牌挡住,伤害甚微。楼元应的苗军没有铠甲护身,即便身手矫健能与神域精兵近身对抗,也难敌远程攻击,倒下去的苗军越来越多。
  “报!”
  一名护卫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道,“禀王上,刚才王宫来报,有人趁虚而入,带人从地牢里把四名人质救走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招玩得真妙。
  胜负揭晓时刻来得比上一次更快,楼元应站在城楼上,与战场之中,脸上沾满敌人鲜血的杜仲远远对视,眼中不甘溢于言表。
  与楼元应对视上的那一刻,杜仲脖子后面又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捂住脖子,抬头继续与楼元应遥遥相望。
  认输罢,他的弟弟。所有罪孽与祸根,到了地下,与他们的爹娘和祖母磕头认罪去。
  楼元应眼中燃烧熊熊烈火。他一把推开护卫大喊,“不,我还没有输!”
  “传令下去,即刻停战,开城门。让楼元麟一个人进宫来见我,否则我就下令把整个王城一把火全部烧掉,让所有人替我陪葬!”
  “不成。”季窈站在委蛇头上,脸上也沾着不知道谁的血,“一定有诈,你不能一个人去。”
  此时两军已止,战事暂休。杜仲翻身上马,准备跟着苗军统领进城,“我若不去,遭殃的是全王城百姓。”
  “那你等一下。”
  季窈从委蛇头上跳下来,参天的神祇在众人面前盘踞两圈瞬间变小,回到女娘手心。她将委蛇放到杜仲掌心,变小后的委蛇立刻钻进杜仲衣袖,缠在他胳膊上。
  “你带着它进去,有何事发生它自会现身救你。”
  神女与委蛇分开,对季窈来说无疑是陷入另一种危险。他内心柔情与缠绵盈满胸腔,难以自持上前抱住她,在女娘额头落下一吻。
  “放心。”
  眼看着杜仲骑马跟随士兵统领离开,京墨双眼微眯,沉声道,“杜郎君此去我感觉不妙,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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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多年再回王宫,一切如旧。
  楼元应孤身一人端坐大殿之中,正抬头看向王座背后的一块屏风,上面写满苗文和汉字。
  “还记得这块屏风吗?”
  杜仲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目光落在屏风之上,男人眉眼变得温柔,“当初你我一同学习汉人文字,偷偷跑到这块屏风上胡乱拓写。阿芒知道之后非但没有责怪我们,反而将这块屏风搬到大殿,供长老们欣赏。”
  “只有你。”楼元应脸上又浮现不甘,“阿芒没有责怪你,反而夸奖你写得好。反倒是我,被他没收了笔墨,还禁了足。”
  “别的不说,光禁足这一条,乃是因为你私自带人出城狩猎,害得两位长老的儿子被野兽抓瞎眼睛,并非是因为写字的缘故。”
  “那又如何?阿芒、阿乃自小偏爱于你是不争的事实!”
  “你若是循规蹈矩又听话懂事,阿乃对你的疼爱丝毫不逊于我!”
  “只要有你在一天,他们就不会真正的喜欢我!”
  “这就是你杀了他们的原因吗?!”
  吼出这句话,杜仲自觉全身力气用尽,身心疲惫。
  楼元应不再回应,默默抽出手中弯刀,银白色的光自面前人脸上一闪而过。杜仲定定地瞧着自己在这世上仅剩的骨肉至亲,冷眼道,“你知道你打不过我。”
  楼元应回答得轻松干脆,“我知道。”
  好,那就让自己今日亲手了结了他,为泉下爹娘和石长老报仇血恨。
  就在杜仲杀心骤起,伸手握住佩剑剑柄的刹那,后脖颈处钻心的剧痛再次袭来。这一次的痛感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连带他整个脑袋又晕又痛,像是有无数石锤、铁链对着他的脑袋不断抽打一样。
  “嘶。”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体内还有余毒未解?
  “哈哈哈哈哈哈。”
  楼元应猖狂的笑声传来,杜仲艰难抬头,看他手持弯刀朝自己一点点走近道,“大哥机关算尽,可惜棋差一招。我那日在你脖子上刺入的不是毒,而是蛊。”
  “蛊?”
  难怪季窈的血恢复他肌肤表面伤口,却没有消除他体内的蛊。因为神女的血对于蛊虫是一种滋养。
  “不错,此蛊名为双生蛊,也叫兄弟蛊。一兄一弟,相互牵制。只要你对我起了杀心,必定引起此蛊在你体内作祟,搅得你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他突然双眼瞪大,抄起弯刀就朝杜仲砍过来。身上的疼痛远不及脑袋炸裂般的剧痛,杜仲此时疼痛难忍,毫无招架之力,硬生生用手臂接了他一刀,鲜血顿时顺着衣袍留下来,滴落在地上。
  他拼尽全力抓起佩剑抵挡,却在剑刃差一点就能刺入楼元应体内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好似一记猛锤凿到他后脑勺一样撕心裂肺地痛,痛得他松开佩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为何、为何你可以伤我,我却不能……”
  “哈哈哈哈哈,”楼元应大笑道,“大哥还不明白吗?既然是兄弟蛊,这蛊虫自然有长幼之分。兄蛊可以随意指挥、斩杀弟蛊,体内种有弟蛊之人却动不了兄蛊分毫。大哥猜,你体内的是兄蛊,还是弟蛊?”
  原来如此。
  “这一次,终于轮到我当兄长了……”
  他突然厉声命令道,“跪下!”
  一听这话,杜仲的身体立刻失去控制,双腿弯曲跪了下来。楼元应举刀靠近,大喊道,“受死吧!”
  又是几刀落下,杜仲只能在地上翻滚,闪躲之余腰腹、大腿受伤,鲜血将白衣染红。
  缠在杜仲手臂的委蛇此刻感应到危险,立刻从袖笼钻出,一口咬在楼元应手上,迫使他手上弯刀掉落。
  没想到这一击落在楼元应身上的同时,杜仲手上也传来同样的痛感。诸多伤口催发之下,杜仲嘴角渗血,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这样一来,原本打算现出原身,直接将楼元应一口吞掉的委蛇此时也不再妄动,只是立于楼元应与杜仲之间,一双金色眼瞳死死盯住他。
  “神祇大人,你伤不了我,除非你要看着他死。”
  说罢楼元应捡起弯刀,再次向杜仲砍去。
  “住手!”
  一把宝剑穿过大殿门口,直直朝着楼元应面门飞过来。他一个侧身躲过,来人立即飞到近前,伸手接住自己的宝剑,对准男人鼻尖。
  季窈蹲下去抱住浑身是伤的杜仲,满脸疑惑,“你怎么连他都打不过?”
  “是双生蛊。”
  “他给你种蛊了?”她挑动眉心结印,伸手摸到杜仲之前被针扎伤的地方,指腹隐隐传来皮下蛊虫的跳动。
  “原来如此。”
  再站起身,女娘眼中杀意尽显。
  “他不能杀你,我能。”
  楼元应轻蔑一笑,将弯刀对准季窈道,“你杀了我,他也得死。”
  “不见得。”
  话音刚落,季窈已经持剑攻到楼元应面前。锋利的剑刃划过,直取男人咽喉,快若闪电。他猛然侧身躲过,弯刀勾起剑锋向上挑,随即手腕发力,调转弯刀刀刃,直刺季窈胸口。
  两人在殿上打得难舍难分,季窈武功分明高于楼元应却招招留情,像是在戏耍他一样,守多于攻。
  楼元应看出季窈有心戏耍,更加怒不可遏。手持弯刀骤然加速,上半身拼尽全力朝她袭来,刀剑擦刮之声不绝于耳。
  就是现在!
  季窈看楼元应下盘松懈,步伐明显乱起来,立刻开口唤了一声“阿蒙”,委蛇迎头而上,瞬间变大几圈用整个身体将楼元应腰部一下牢牢圈住,将他整个人缠起来。
  被委蛇缠住手脚,楼元应应声倒地,摔得头晕眼花,“你、你要干什么?”
  季窈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缓缓走近,抬手一剑划破他的胳膊,接着蹲下身,将自己的手放到流血的伤口处,口中默念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