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顾慕唯开了包薯条,侧身斜着看她舅舅精彩的“变脸戏法”。一会儿乐呵得像中了百万大奖,一会儿像吃了苦瓜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叮。”
  页面显示出一条新消息。
  郁闷猪:我涂了,谢谢慕唯舅舅的方法,很好用,我今天的脚没有痛,谢谢。
  后面还附带两朵小红花。
  “biubiu!”
  漆黑的天空,一朵朵璀璨绚烂的烟花接连绽放,白时楷脑袋一片空白。
  郁凉竹居然回复了他撤回的消息?她居然回复了他撤回的消息!
  这这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对他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如果没有,她完全可以忽视,可是她回复了二十五个字,两朵小红花!
  总不能还扯到礼貌上吧,毕竟这可是回复他撤回的消息诶。
  顾慕唯觉得自家舅舅最近脑子似乎不太正常,抱着个手机啃手指,要么傻笑要么苦闷,情绪反复无常。
  大人的世界都复杂,她还是回房间画画吧。
  刚才妈妈和她说,再过一个月他们就可以回国了。到时候用她倾心画的画迎接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白时楷想问吴闲度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回复比较好。可这小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今天发的消息得等一周才会回,店里也不见人影。
  上网查询,什么乱七八糟的答案都有。白时楷放弃求救于他人,决定自己思考。
  怕郁凉竹等他的消息太久,当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白时楷就是不想她等太久。
  打打删删好一番,猛吸一大口气,白时楷发出新消息。
  koi:不客气,郁老师,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想再发两个表情表达情绪。
  首先排除第一个死亡微笑,可龇牙笑好像有点猥琐。直接发表情包?没有合适的。哎呀,脑壳疼。
  最后,他发了两个竖大拇指的表情过去。
  坐立不安地等了两个小时,刷新不下百遍,白时楷怀疑手机是不是卡bug了?怎么页面一动不动?
  是在忙吗?
  嗯,应该是的。她刚才说国庆要回家,那就肯定要收拾行李,收拾完再洗个澡就蛮晚的了,她明天说不定还要早起,应该没有看手机。
  对,一定是这样。
  白时楷给足了自己心理暗示。
  没关系,只要郁凉竹愿意向他迈出一步,剩下的,他可以不要脸地向她凑近。
  前提是她不排斥他。目前看来,他很有希望!
  今夜,适合好眠。
  隔天八点,郁凉竹踏上回湘南的高铁。
  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尤其担心看见方美絮,半年没见面的两母女见面会不会很尴尬?又担心方美絮和她意见不合,两母女见面就掐架。
  郁凉竹望向窗外逐渐熟悉的景色,心悬在半空始终落不到地面。
  就要看见方美絮和其他亲人,心里的害怕远远多过开心,她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回来。
  该来得总得来,郁凉竹站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好几秒,她才开始拖着行李箱往家门口走去。
  远远的,她望见门口有一抹身影在眺望。害怕被愧疚替代,她嘲讽自己刚才怎么能这样想最亲的人。
  略酸的脚止停,行李箱的轮毂响声消失,郁凉竹眼眶微热地看向面前的女子,“妈,我回来了。”
  方美絮抬头,第一感就是郁凉竹瘦了许多,从前圆圆肉肉的脸蛋,如今小了一圈儿。
  通视频的时候,郁凉竹总是不爱露脸,她都没怎么注意,她的女儿,从前明亮亮的大眼睛里面,现在染上憔悴。
  回顾自从郁凉竹进社会后,两母女基本见面就吵架,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因为相亲。
  这次郁凉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她都是从对方嘴里得知,要不是方承君点醒她,她可能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她总说希望郁凉竹能结婚,这样她就轻松。
  可是真的这样吗?她的性子里微小的强势,都对向了郁凉竹。一旦郁凉竹没有如她的愿去做事,她就会把郁凉竹贬的一文不值。
  优越感是有了,家长的威严也树立了,可这世上她唯一的血脉却被她彻底推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爱黏着她的女儿,都不爱与她说一点儿话了?
  是在她爸还有她哥出事后。
  要不是不忍心将四岁的女儿独留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方美絮早就随着丈夫和儿子的脚步投胎转世。
  从前郁凉竹是她咬牙坚持的动力,后来她是她获得优越感的来源,最后演变成了无限满足她无理愿望的工具。
  明明在郁凉竹刚出生的那几年,她是她的手心宝,掌心肉,只希望她一世健康快乐。
  可是她却把世道对她的不公,强加在了她最年幼无助的女儿身上。
  她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啊。
  有时候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只需要一句戳到肺管子的话。
  方承君说得对,她宁愿将母爱倾注在别人的孩子身上,却不管不顾自己的亲生骨肉。难道她一定要失去才懂得珍惜吗?
  不!她错了,她简直错得离谱。她怎么能将对儿子的思念灌到方承君身上,又怎么能将意外强加在女儿身上?她这一举动直接或间接伤害了太多人。
  现在她最应该值得庆幸的,是郁凉竹没有放弃她,还愿意叫她声“妈”。
  “对不起,阿竹。”
  方美絮上前一把拥抱住郁凉竹,记忆中妈妈的怀抱是世上最温暖的存在,哪怕是冬夜里的烤炉也比不过。
  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的怀抱开始强制禁止她入内?她记不清。
  只是这一刻,这一瞬的温暖,让她想起来许多年少时方美絮的音容笑貌。
  记忆中的妈妈是爱笑的,可是自从爸爸和哥哥出意外后,妈妈的脸失去了笑的能力。
  她想上去安抚妈妈,却被狠狠地推了出去,还被无辜指责:“为什么你去玩水?你不去玩水就不生病。如果你不生病,你爸爸和哥哥就不会出车祸,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死得不是你。”
  “轰隆!”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小小郁凉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原来妈妈是在悔恨死的不是自己。
  那几年的每个夜晚,她都在反复指责自己为什么要去玩水,如果没有去她就不会生病,原本圆满的家庭都不会破碎。
  她也曾想用各种方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爸爸和哥哥的命,还好外婆来得及时制止住她的悲剧。
  那一夜,方美絮被外婆狠狠地骂了一顿,可是她还是认为这一切的错误都是郁凉竹。
  后来郁凉竹明白了,方美絮讨厌的不是她,是每一个成为她女儿的人。
  她也没有错,方美絮只是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对象,很不巧,年幼的她最好拿捏。
  对方美絮尚存一丝敬爱,她不想堙灭两母女最后一丝情意。
  索性开始躲避方美絮,这段不亲密不疏离的关系维持到她进入社会有能力养活自己,方美絮退休回家。
  可能是日子过于清闲,无法麻痹精神上的痛苦。方美絮开始找各种理由给郁凉竹安排相亲,两母女的大战一触即发,谁也不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