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虽是家乡港湾里传来的引擎声,她也复述得轰鸣,寂静处越显寂静,幸村只能始终去相信那双黑夜里诞生的眼睛。
  “那是一场噩梦,对年幼的我而言,醒来以后我曾一度有了换气综合征,柳他们应该昨天也和你说了,不然我想,你也不会是对我这个态度。对不起,我不是你期待的那样健康,那样完美,但是通过和你的相处,我逐渐想解开自己的心结。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给脱离家庭的父母带来更多骄傲的资本,所以开始学会包装起自己,但是…你让我意识到,人活着并非是孤独的海岛。从前的我只知道要优秀,却没有任何具体的梦想,是你让我发现了,生活原来该带有青春的气息,澄澈的梦想和远方…幸村,虽然你不会选择我,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因为你回不回应,和我做与不做,那是两回事。”
  ——这句话是你曾经对我说的,现在…我想还给你。雨宫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深深地埋回心里。
  恨也不知道是不是了,尽管还要想起突如其来的落差感,但毕竟…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如今也算是突破自己吧?有些东西能否得到,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够全力去追逐过,去踏出那片荆棘。
  ——少女还是念的,就像开始的第一句晚安那样。
  她的影子不再逼近了,通通抛却以后,一路秉承至今的气势也降了下来。就在理性夺回掌控权的下一秒,雨宫终于捕捉到对面的色彩,自己愈激动就愈忘记…她应该是来探望满天星辰的,而不是遇见蓝色忧郁。
  那株繁茂又变回了枯树。
  所以声来声往,风向溢挽的地方,管他会不会成为下一棵,反正她是顿感去撒腿瞬跑了……
  第29章 零二六
  听着少女一口气把自己的过往展露,幸村无疑是吃惊的。其实柳并没有告诉他任何事情,但正因为这美丽的误会,让他接收了很多信息。
  窗外不知何时,鸟鸣已经停止,也将夜半无人私语的时间翻了过去,枝蔓旁生,所以需要越着去看繁茵,他不免想到自己未曾变过的猜测和感受。
  虽然在最开始,幸村对雨宫的完美确实很感兴趣,但接触下来,他也是自己用心去感受的,无论其他有再多变化,碎片都已经足够拼凑出那个真实的她。
  尽管很多时候,越是这样他就越确定自己是个腹黑,就比如说现在,一路的态度已经要把对方气走了。
  “抱歉,在这种时候…总之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你好好休息,我不会再来打扰了。往后在学校遇见…如果你想打招呼的话,我也会回应,只是…请给我整理自己感情的时间。”
  负暄的日头,心中不再被暗藏的少年稳立台前,眼里映照着愈发弥深的蓝白夏季,而对雨宫来说,这美中不足的只剩下自己的道别。罔顾其他,她要告诉自己坚强,什么都会过去的,毕竟…她是想做那个优秀的人。
  失去幸村会心痛,但曾经也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对少女而言,也不过是再去习惯一次。
  “谁说让你离开了?”幸村觉得自己的别扭有些失控,她来来去去那么多,自己似乎再这样无动于衷下去,就显矛盾得过分了。
  尤其是,那阵热情虽然近似歇斯底里,却也已经席卷那整片天空。
  “那么,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就现在说吧。今日一别,以后我们只是认识的同学,放心吧,请相信我的分寸。”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幸村的声音一如梦境,上一秒的她重新收拾好独寻出路的勇气,尽管盘沿而上的炎热依旧如此漫长。只是,boss依然是那个boss,雨宫永远无法预料到,自己会面对什么出牌。
  “你说的啊?不是,那…那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一个误会能够让我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呢。你说,像你这样倔得可爱的脾气,难道不是更应该分享给我吗?”
  “那你为什么远离我,不就是因为我是一个说谎成瘾的人吗?”雨宫多少有点没想明白,boss太会把自己耍得团团转,这种感觉不太好受。
  “嗯,也许只有你会把这些当作是撒谎吧。”
  “…什么……”
  “非要说这是谎言的话,我更愿意相信是善意的谎言。美泉,其实我之前就猜到了,你并不是自己表现出的那样云淡风轻。我们曾经说过的,绘画是心灵的传递,所以…想起你那副油画的色彩对比了吗?”
  幸村对她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并非傻子,她只能再次愣在原地,有点想平静地发疯,因为好像这眼里的世界越来越美了,但她却想不得所求——作为一株新生的根系,雨宫宁愿被这毒日头晒透。
  她握紧的拳头处在水何澹澹之间,原来怎么抓弄都成不出一个形,吸取养分和布满雾气原来都是相同的难度,被幸村这么一刁难打岔,那种怪异的涟漪竟有种无休无止之感。
  那些忽然卡住的酸涩开始翻涌,看着他转向的浅笑,明明只是张合几度的嘴角,她只能渴望去压下蔓延的暗流,却始终难以遏制小虫子爬过的轨迹,被啃咬的地方反复绞着,不解终究到了头——然后如她所愿遇上了最热烈的太阳。
  雨宫感觉自己何其无辜,又是何其的蠢笨,话都到这份上,她也发现了幸村大概率是在引导自己去说这些。虽然她没想明白幸村到底为什么远离她,但是现在可谓十分愤怒——精确点来讲,应该是即将恼羞成怒。
  对面好说歹说也还是正在观察中,她为什么就没有办法在boss面前克制自己的作为呢?
  但是拜托,她可是把自己从小讲了个遍,就差把心窝子都掏出来了。然而幸村却和她说早就发现了?那她以前一直都在干什么?
  纸糊的脸在熊熊燃烧,很大的火气,自责有些,委屈也是,还有难过。她真的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至少此刻!
  见已经是要扭头就跑的态度,幸村眼疾手快,干脆一把将少女拉入怀中。这下终于不再是凭空作想,而是她真的要平静发疯了去,低头盯着自己的微颤指尖,内心的崩溃还得和觉得自己做错的愧疚不断拉扯。
  “对不起,害你如此担心我。我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和你是不是自己没有关系。”
  这阵唏嘘的风中,絮语很轻,摊开的手掌温热,纤细的波纹在捏造两朵浅浅红云,还要颤巍巍地用她全身心去听见那些洋溢的扑通扑通。
  “你真的很坏心眼…赔我的眼泪……不是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我承担?”经历这么场心里争斗,雨宫已经不想再克制自己的感情,反正幸村已经知道了自己比牛还倔,流个眼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破罐子破摔模式开启,她不管,反正一时半会也感觉自己好不了了。
  “昨天检查过后,医生和我说可能没有痊愈,虽然概率很小,但我没办法接受,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想象不出来没有网球的世界,那是空洞的、虚无的,对我来说,网球就是我的全部。”
  少年吐露的频率和背后的心跳相互契合,她两手无措地拧着衣角,感受着埋在颈窝的挠痕,影上泼深,盛夏的未央在游戈,雨宫不由得无奈的感触,自己真是闻惯了鸢尾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