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穿书] 第4节
  突然,数条枝干探出水面,缠上女孩的四肢,把她往水里拖,洛雪烟被拽得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到。就在这时,七杀阵启动,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交错缠绕,切断了作乱的枝干。
  还好有七杀阵。
  洛雪烟眉头刚舒展开,忽然感觉手里一空,哭声渐行渐远。她回过头,只见粗壮的枝干缠在女孩腰间,其他纤细的枝干挡在周围,抵御着七杀阵的绞杀。女孩挣扎着向前伸出手,哭喊道:“救救我——!”
  洛雪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张开的手,与女孩一起跌入池塘。
  江寒栖赶来时只看到了还未平息的涟漪,不自觉地捻了下指尖,眸子暗了暗。
  万丈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浓重夜色笼罩大地,四下寂静无声。借着微弱的月光,江羡年看清了女孩的脸,正是被掳走的太守女儿。她抱起女孩,检查了一遍身上,除了手脚冰凉,一切无碍。
  “那妖不在附近。”
  江寒栖从树后走出,手里拿着一根三尺七寸的银色长棍,棍身铸有密密麻麻的咒文。
  长棍名叫“千咒”,来历颇有渊源。
  其内里封着上古凶兽吞月一截脊骨,棍身由一种专镇妖邪、名为“碧落”的珍稀精铁制成,上面有江家老祖混着自己的血刻下的上百条镇压咒,强度和韧性远超一般武器。更为特别的一点是,以血喂千咒可召出兼有追踪与绞杀功能的缚魂索。
  江家人忌惮千咒乃妖骨所化,带着邪性,一直没人肯把它当成本命武器。江寒栖是无生,用不了寻常法器,江善林便把千咒给了他。
  “洛姑娘还在它手里。”江羡年摊开手,手里躺着一支白色发带,是洛雪烟头上的。
  江寒栖看了眼发带,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孩,说道:“夜深露重,阿年先把孩子送回太守府,我去寻她。”
  目送江羡年离开后,江寒栖提棍循着荷香追去。眉间莲逐渐染上血色,暴戾的杀意在体内疯狂叫嚣,似水柔情倏然不见,周身散发出让人胆寒的狠戾气息。他畅快地笑出了声,心想,可以见血了。
  山风吹过,洛雪烟打了个寒战,将身子缩成一团。腿上隐隐发痒,她隔着衣物挠了挠,掀开裙摆,银色鳞片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她愁眉苦脸地看了会儿,拉下裙子遮住双腿。托荷花妖的福,她可算知道鲛人的原型长什么样了,人身鱼尾,像美人鱼。
  掉进池塘时,她以为自己会没命,还后悔过冲动救人。她上辈子出车祸也是为了救一个孩子。幸好鲛人在水下能呼吸,她从花妖手里抢出孩子,送上岸,又和花妖缠斗了一会儿才脱身。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荷香钻进鼻腔,洛雪烟身子一僵,抬起头,迎面对上从天而降的硕大白莲。
  “可算找到你了,府里的另一只妖。”
  尖细刺耳的笑声钻入耳朵,像沙砾刮过,激得洛雪烟头皮发麻,她甩手给了白莲一巴掌,爬起来就要往河里跑。长长的枝条缠住脚踝,往后拖拽,她重重摔在砾石上,火辣辣的痛觉窜上膝盖,她咬紧牙关,挣扎着向前爬。
  “还想回河里?”
  脚踝传来剧痛,洛雪烟眼睁睁看着河离自己越来越远。插进砾石间的指尖磨出了血,她惊恐地翻过身,用脚去踹花妖的枝条。其他枝条一哄而上,捆住四肢,她瞬间动弹不得。
  “你放跑了我的猎物,害我化不了人形。该当何罪?”
  白莲张开层层花瓣,凑到脸上。洛雪烟闻着呛人的的荷香,一时间头晕目眩。
  “听说吃内丹也可化为人形,不知是真是假,”一片片花瓣抖动起来,像是在笑,“不过这种事,一试便知。”
  洛雪烟意识模糊,隐约感觉枝条抚上了心口,撑起眼皮看到白莲花心未成熟的小小莲蓬。
  “噗呲——”
  莲蓬长出一只白皙的手,绿色的血顺着并拢的指尖滴到地上,束缚骤然松开,洛雪烟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一下疼清醒了。
  江寒栖抽出手,对上迷茫的目光,笑眯眯道:“没想到洛姑娘也是妖,真是意外之喜。”
  披着人皮的罗刹鬼不再伪装,露出野兽一般血红的眸子。
  “带我跑!”
  预感大事不妙的花妖缠上洛雪烟的腰身,将她抛向河水,随她一起掉进水里。
  江寒栖踩住没来得及逃离的枝条,反手将千咒往上面一插,割破手腕,让血浇到棍身上。鲜血流经之处,咒文亮起血光,鸟雀惊飞四散。不多时,山野寂静万分,一丝风也没有,树木静止,虫鸣不响。
  突然间,河边爆发出一声惨叫。
  江寒栖不紧不慢地走到河边,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花妖的惨状。红色咒文遍布花妖躯体,粘稠的绿色血液自莲蓬喷薄而出,水花四溅,河里一片浑浊的绿色。他蹲下身,抓起白莲,往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砸去。石头贯穿花心,花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要!求求你……”
  江寒栖提起白莲,再次用力砸下。
  “求……”
  血喷到怒面貔貅的一只眼上,洇进金线里。
  “放……”
  莲蓬又一次被捅穿,江寒栖将手插进花心里,缓慢转动起来。温热的血温暖了冰凉的手,手腕的伤口还在流血,跟花妖的血混在一起,红里带绿,融为奇异的颜色。
  花妖飘出几个断断续续的气音,身上的咒文一齐发出剧烈的红光,它绝望地叫了声,彻底没了气息。
  待花妖血液变凉,江寒栖拔出手,漫不经心地往河里瞥去。
  洛雪烟伏在岸边,手里抓着缠在脖子上的黑线。那黑线像在呼吸一般,上面的咒文依次亮起,又依次熄灭。
  江寒栖粲然一笑,殷红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眉间莲艳丽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轮到你了。”
  云散月明,皎洁月光倾泻而下,为款款而行的浴血恶鬼披上了柔和白光。
  恍惚间,洛雪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碰见江寒栖的那个月夜。披着一身夜色的少年捧着追月,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他那时就动了杀心。雨天来访,庭院摘叶,他狡猾地将杀死藏在看似无意的玩笑里,向她吐露心声。
  洛雪烟越想越心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又疯狂撕扯起千咒生出的缚魂索。一双手被割得鲜血淋漓,鱼尾在河里胡乱拍打,水花四溅。
  不要。
  黑色长靴出现在眼前。
  不要。
  缚魂索被拾起,青木香气扑面而来。
  不要。
  那双手像蛇一样爬上脖颈,缠绕,恶鬼低声笑了起来。
  不要……
  眼神逐渐涣散。
  血眸,银月,黑夜。鲜血,雪地,黑衣。红、白、黑。
  洛雪烟不合时宜地想起江寒栖惨死的噩梦,她那时竟然还同情过对她痛下杀手的恶鬼!怨恨化作两行清泪落下,她扬起手,身上没力气,巴掌落到脸上,轻飘飘地抚过,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在她濒临窒息时,缠在脖颈上的蛇突然脱落了,她摔进河里,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
  眉间莲发着金灿灿的光,江寒栖脸色惨白地捂着心口跪倒在地,眸子变回了原来的黑色。他的嘴几度张张合合,发不出一点呻吟声。每一呼吸一次,他身子便跟着抖一下。
  莲心针!
  洛雪烟立即反应过来。
  江善林为了控制江寒栖的妖性,往他心脏里打下过一根莲心针,眉心莲就是打入莲心针的标记。莲心针与无生妖性相冲,一旦妖性大到一定程度,他就会尝到万箭穿心般的剧痛。
  心脏猛地一缩,疼痛达到极点,江寒栖睁大眼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脖颈上的缚魂线骤然消散。
  跑!洛雪烟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想法,一头扎进水里,像离弦之箭一般逃离了河岸。
  “不可以。”一个声音凭空出现,听起来竟跟她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洛雪烟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扭动腰肢,鱼尾灵活回转,又游了回去。手上的伤口变得麻木,意识随着划水的动作浮浮沉沉。转眼间,那个拼命逃离的河岸出现在眼前,岸边的河水一片血红。
  第5章 骑马 不想回来。 ……
  不想回来。
  抗拒的念头一冒出来,晕眩感变得更为强烈,洛雪烟甚至生出想要呕吐的感觉,浮出水面。
  眼前的场景忽然变了。
  明晃晃的月亮悬在天边,月色融进血水,水结成冰,冰变成雪。刹那间寒风呼啸,冰封千里。天上飘起了雪,如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雪越积越多,纯白吞噬了黑色的身影。
  江寒栖不可以死在那场大雪里。
  江寒栖不可以死在那场大雪里。
  江寒栖不可以死在那场大雪里。
  ……
  这句话像咒语一样缠住思绪,洛雪烟不由自主地游向岸边,江寒栖的手无力地垂在岸边,鲜血源源不断地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渗出,染红了周围的雪地。
  “抓住那只手。”
  洛雪烟被那声音蛊惑了心神,鬼使神差地握上了那只曾经掐住她脖子的手,哼唱起陌生的歌谣。歌声曼妙,像是海浪轻拍沙岸,浪花与沙粒相撞发出的那种绵长又轻缓的涛声。
  疼痛被卷入浪潮中,随着海浪褪去,灵魂重新回到了躯壳。
  江寒栖醒来,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里。少女垂头看着他,无恐无惧,满脸平静,这让他想起儿时看到的金色佛像。
  蜡烛燃烧,焚香气息深邃沉稳,那尊佛像端坐于高台之上,淡漠地睥睨着浑身是血的他。
  求求你,让我解脱吧。
  他仰望佛像,学着求佛的人合起双掌,一遍又一遍默念心中所想,尔后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佛像无言地垂眸注视着他,面容慈悲。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佛像一眼,再次用手捅穿心口。
  鲜血覆盖到早已干涸的血液上。他倒在地上,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终于结束了……
  他得偿所愿,安心地合上了眼。然而下一刻,致命伤迅速愈合,胸腔有了起伏,空气涌入鼻腔,无神的血眸重新亮起,溅上鲜血的供桌桌腿映入眼帘。
  佛听到了祈祷。佛没有渡他。
  他绝望地尖叫起来……
  洛雪烟此刻的神情像极了那尊古井不波的佛像。
  身体的感知力恢复,江寒栖感觉右手暖洋洋的。他偏过头,看到另一只手,一怔,张开五指,两只手依旧没有分开。
  洛雪烟在紧紧抓着他。
  献上鲛人曲后,洛雪烟跟江寒栖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寒栖发现她的歌声能够缓解莲心针引发的心绞痛,取了一截锁魂线缠到她手腕上,据说兼有追踪和杀戮的功能,一旦戴上这辈子再取不下来。他给她安了个离家寻亲的鱼妖身份,为她备好应付江羡年的说辞,强迫她加入游历队伍。
  除江羡年外,洛雪烟再没见过旁人。若非屋子里的摆设未变,她险些以为自己是被江寒栖软禁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好在唱鲛人曲有个嗜睡的后遗症,日子倒也不算难熬。她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睡着睡着昼夜颠倒,很多时候都在半夜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