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夫妇 第57节
  “好像……在这里。”
  纪惗看向另一侧车窗,沉默长达十秒钟。
  “这真的是餐厅吗?”
  “太奇怪了,”邓惑说:“可是客人好像很多,已经快没桌子了。”
  纪惗当机立断:“你去抢位置,我去停车。”
  两人即刻分头行动。
  邓惑过去时,对那家店仍然存满疑虑。
  严格来说,那家店并没有自己的门面,是在几栋居民楼之间的狭小通道里摆了几张桌子。
  在快递站和便利店之间的小空隙里,厨子在用煤气灶哐哐炒菜。
  食客们坐在简陋的小桌板前,痛快地吃菜喝酒,很是快活。
  邓惑过去时,并没有人在意她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
  每个人都在大快朵颐,享受自己的小日子。
  她试探着摘下口罩,仍然无事发生。
  老板娘两只手举着四盘菜挤过来。
  “让一让!吃饭的话还有两个空桌子,自己找地方坐!”
  邓惑有点被动地坐下,没想好要不要跑路。
  纪惗以光速停好车过来,同样在踏入这条长巷时茫然又困惑。
  ……真要走进去吗?
  他穿过狭窄巷口,给一个推着自行车的阿姨让了路。
  自行车后座的小孩儿冲他挥手,脚丫一晃一晃。
  阿姨神态自若地推车经过了六桌客人,客人们各吃各的,也没多看她。
  邓惑等他坐下了,小声说:“这真的符合消防规定和营业许可吗……”
  纪惗又想起那个短视频的标题。
  《不好吃管你叫爸爸》。
  “希望这世上不要多出两个无辜又饥饿的父亲。”他说:“试试看,不管了。”
  邓惑刚要开口,老板娘把塑料碗碟扔到桌上,又旋过来一张带着油污的塑封菜单。
  “自己点自己写,写了给我,有忌口都得写。”她警告般加重声音:“不要催菜!催就别吃!”
  小夫妻两听话点头。
  他们试探着点了几个菜,坐等下文。
  邓惑本来坐在纪惗的对侧,但在这样的陌生环境里有点不安,把椅子挪到他的旁边。
  两人肩并着肩,三分钟后收到老板娘扔过来的一份酒糟凤爪。
  纪惗断然道:“我先吃!不行就买单走人!”
  他试探咬了一口,然后吃得眼睛放光。
  邓惑了然:“很好,我们少了个赛博儿子。”
  两人靠在一块儿乱笑,像一对儿偷溜出来下馆子的高中生。
  第30章 夜雪
  纪惗出发吃饭前,换了一身藏青大衣配墨绿围巾。
  邓惑看他俨然要去时装周走秀,特意提醒了一句。
  “再休闲点儿,去的馆子很家常。”
  小纪同学认认真真选了几套,最后找了个棒球外套配破洞牛仔裤。
  然后他和她坐在居民楼的狭长过道里,仍然像两个模特找错了馆子。
  好在菜色真是很不错。
  鲜香多汁,回味无穷。
  厨子的速度比米其林还慢,每次卡在客人无可奈何又不会发火的边缘。
  一道菜快见底的时候,另一道菜立刻扔过来。
  有时候投掷的加速度过重,瓷盘还会往前滑行几寸。
  纪惗感觉越吃越饿,不死心地又点了几道菜。
  邓惑看着好笑。
  他本来在用牙签挑响螺,发觉被她笑吟吟地看着,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出声,擦净指尖帮他挑螺肉。
  他反而踌躇了。
  邓惑把螺肉递过去:“喏。”
  纪惗小心翼翼地叼住,发现她又要挑下一个。
  他像是第一次被投喂冻干的猫猫,尾巴会犹豫地摇来摇去。
  她的亲近就是那块好吃的小冻干。
  邓惑挑得逐渐熟练,见纪惗连坐姿都规矩起来,侧目询问。
  “会不会有点太辣了?”
  纪惗没法说感觉你好宠我,他给她倒水,半晌才说:“真是很好吃。”
  我喜欢你。
  我喜欢这样和你一起吃饭,和你一起去任何地方。
  邓惑停下来,拈着牙签表情复杂。
  纪惗问:“怎么了?”
  “老板娘居然给的是纯开水……”她看着塑料杯说:“连茶叶都没有。”
  他一时发觉自己太患得患失,不由失笑。
  一顿饭吃完,换邓惑开车返程。
  纪惗累了一整天,没说几句话便昏沉睡着了。
  夜晚的高速路很像长长的时空隧道。
  每个旅人都在匀速前进,在不同分叉陆续下车。
  车窗把剧烈风声模糊成胶片滚动般的底噪,世界变得孤单起来。
  仅有她和他存在于这个狭小空间里,像深海里被装在同一个玻璃缸的两尾鱼。
  邓惑看顾着前后路况,偶尔会看一眼纪惗。
  互联网很喜欢造各种标签,譬如盐系、clean-fit、美拉德、日杂。
  她很长时间里,觉得氧气感只是营销号收钱硬安的好听名头。
  妆画的清透一些,打光夏日感重一点,出图好看就可以说是氧气感。
  但纪惗是天生有这种特质的人。
  她靠近他,便像碰触一瓶冰块漂浮的薄荷气泡水。
  他的心思都很好猜,像是指节在瓶壁上轻敲两下,气泡便会忐忑地涌动起来。
  高速路的灯如同低空飞行的星轨,暖光不时掠过他的睡颜。
  绵和安宁,线条漂亮。
  棒球服也好,长风衣也好,纪惗穿什么颜色都显得很轻快。
  他的眼神干净清澈,又让人天然觉得,可以信任依赖他。
  邓惑第一次亲他的时候,感觉像路过的人接过了试吃装,忽然就尝到了甜头。
  她私心不愿意承认,每次和他的接吻体验都很好。
  ……哪怕带着控制和撕咬。
  抵达剧组时,导演恰好打电话过来。
  “下雪了,你们那边路况还好吗?”
  “刚到停车场,”邓惑说:“我们在片场旁边。”
  “哎?这么早就回来了?”康杜很意外:“还有几个小时才开戏,你们要不回酒店再休息会儿?”
  好风凭借力,这场雪下到他老人家心坎里了。
  比起特效和泡沫造景,天然的大雪能满足各种要求,但很多剧组没法赶上。
  今天一场夜雪能把全剧好些镜头都赶着拍完,最好下个一整夜。
  剧组提前忙碌起来,还临时又租了好几个景,决定多个片场开拍。
  晚上十点到十二点,邓惑是虐心戏的无助弃妇,跪在下雪的长夜里哀声相求。
  十二点半到三点半,她又是荣华重归的国师夫人,亲眼看着从前那些辜负她的人如何痛哭。
  韩新河换了好几套打扮,演得逐渐开窍。
  他样貌带着邪气,但平时太过礼貌客气,便有种错误的矛盾感。
  邓惑教得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