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不说话?”邵霖勾起一抹冷笑,他一脚踩在江泊呈的伤口上,用尽力气去碾压。
  江泊呈疼地额间冷汗涟涟,却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邵霖觉得没意思极了,他松开了脚,问:“你明明在为上头做事,如今东窗事发,却被舍弃,如同丧家之犬关在这诏狱,受我折辱,你可知这是为何?”
  江泊呈笑了,他微微睁开眼睛,只露出一点缝,他声音嘶哑:“是为何?”
  那眼睛里满是戏谑,邵霖觉得他又在嘲笑他了,他冷下脸,阴恻恻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怕的应该是你!”江泊呈语气随意极了。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邵霖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知道你为何总是输给我么?”江泊呈问。
  “你近点,我告诉你。”
  邵霖将信将疑地靠了过来,只听见对方说:“因为,你蠢!”
  “哈哈哈——”
  邵霖气得脸都黑了:“你找死!”
  他一把掐住江泊呈的脖子,窒息的快感快速涌来,江泊呈仍然在笑。
  邵霖忽然心底生出一股恨意,可他不能,他用力丢开江泊呈:“疯子!”
  “怎么……不继续了?”江泊呈缓过气来,断断续续地问,“你不敢杀我!邵霖。”
  邵霖心口在剧烈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死死盯着浑身是血躺在稻草上奄奄一息的人,他突然颓废地发现,就算对方沦为阶下囚,他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像是想到了什么,邵霖一扫颓气:“哦,差点忘了,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希望你听完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江泊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却冷得犹如三月寒山。
  “我方才打南街过来,便瞧见你们伯爵府啊,宾客纷至,可惜却没个主事人,我没收到帖子,不能进去替你探个究竟。”
  邵霖边说边观察江泊呈,见其面色青白,兀自笑了一声:“不过,你我相识多年,我还是念着你的,这不拉了个人问,这一问,可了不得,你猜怎么着?”
  江泊呈死死抓着身下的稻草,恨恨地盯着他。
  邵霖笑得越发开怀,弯腰靠近江泊呈,压低声音,说:“ 江老太太过身了。”
  江泊呈强撑身子一把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邵霖笑得眉眼舒展,啧啧道:“可怜,可叹!”
  “你撒谎!”江泊呈眼底爬满血丝,他咬牙切齿。
  邵霖摆摆手:“是真是假,以你的本事,若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泊呈喘着气,缄默良久。
  半晌,他忽然抽笑着瘫倒在地,仰面看着诏狱黑沉沉的天:“我是他的盾,亦是他悬于颈侧的刀,今日刃断,来日,便是你见血封喉的铮鸣!”
  邵霖被他这话吓得浑身冒汗:“你休想唬我!”
  “你不想知道,如何破局么?”江泊呈幽幽说。
  邵霖走得匆忙,全然没有瞧见江泊呈盯着他的目光在黑暗里闪着渗人的光。
  “嘎吱——”牢门被锁上。
  江泊呈收回了目光,心头却异常平静,他从未怀疑过邵霖的话。
  忽而他轻笑了一声:“可惜……”
  “殷殷切切千般算,终是黄粱了了空!”
  他这些年的努力,在今日皆付诸东流,他可以死,也不怕死,死是一件痛快的事,刀刃轻巧地割开喉管,猩红的血液便会飞溅三尺,星星点点地留在石壁上,历久弥新,沉淀在时间的长河里,腐烂发霉,又生根发芽。
  他在乎的,生平用尽全力去守护的,接二连三离他而去,他无力,他抓不住,他叹苍天无情,又道这是场报应。
  道丰帝肖像其父,善弄权势,满朝文武在他手里皆为局下棋子,包括他江泊呈。
  这些年,他爬得太快了,快到百官忌惮,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喜笑相迎。
  道丰帝容不下他,是迟早的事。
  自从其将他拿下诏狱,他便知道,他中了道丰帝早早便设好的圈套,他早就想废了他这颗棋子。
  五行祭天,长生阵法,是他亲手将把柄送到人前,可他不得不这样做,一寸心被食之事瞒不住,若是走漏了风声,就算他将阿絮日日搁在眼珠里,又能防几日?
  他护不住他的祖母,但他的阿絮,此生皆会平平安安,长命顺遂。
  *
  邵霖的心被江泊呈的话搅得翻天覆地,回了府邸仍心不在焉。
  “大人,这酒可要温温?”桌前伺候的美婢青葱般的指尖触了酒壶,温声问。
  “大人?”
  邵霖回过神来:“啊?你去罢!”
  没婢提着酒便下去了,邵霖心头高悬,瞧着一桌子珍馐却毫无食欲,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江泊呈说的那句话,今日刃断,来日,便是你见血封喉的铮鸣。
  他江泊呈今日沦为阶下囚,只因办砸了差事,沦为弃子,那他呢,他亦是柄悬刀,不过这刀的刀刃对着江泊呈。
  若有朝一日,他代替了江泊呈,会不会有人代替他?
  邵霖越想便越发做立难安。
  美婢温了酒来,替邵霖斟了满满一杯,邵霖毫无知觉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暖酒入愁肠,冰冻的血液得了片刻喘息。
  邵霖猛然站起身来,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得去寻破局之法。
  邵霖提温酒与食盒来到牢狱时,不禁觉得可笑,白日里来还是耀武扬威,此时来,却是求人要一条通天大道。
  江泊呈听见锁扣清脆的“咔哒”声,连眼皮都没掀开,他早就料到,邵霖会折返。
  邵霖进来后,打开食盒,将下酒的菜端了出来,又摆了两个酒杯,替江泊呈斟了满满一杯酒。
  不等他请,江泊呈艰难地支起身子。
  邵霖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丢给他:“你身上的伤,非我本意!”
  江泊呈将金疮药丢了回去:“别废话!”
  “你……”邵霖想骂他不识好人心,可此次他是来求人的。
  江泊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温酒下肚,却驱不散诏狱半点寒气。
  “想好了?”江泊呈问。
  邵霖忙给他添酒:“是,我要活!”
  江泊呈笑了笑:“你可知先皇是怎么死的?”
  邵霖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事,夹菜的手僵在空中。
  “看来是不知道。”江泊呈继续说,“也是,当年所有知情的,全都被他处理了,像是一场大雪,覆盖得干干净净。”
  “你想怎么做?”邵霖面色沉肃。
  “改江山,易天主!”江泊呈说得轻飘飘地,却把邵霖吓了个半死。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你疯了?”
  “我找你是救命的,不是寻死的!”
  江泊呈冷冷地看着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今日你丢盔卸甲,也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