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闻简知没有跟下来。
  曹覃也正在门口与赵朗道别。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忙。”
  赵朗:“哪的话,下次有空一定叫我。”
  曹筱筱走到曹覃身边,对着曲音挥挥手:“拜拜曲音!”
  曲音笑着颔首示意。
  赵朗曲音和二人道别完,曹覃父女刚转身离开大门口的屋檐,走出去还没几步,一声巨响轰然在他们身后半米的地面上炸开。
  那是一盆坠落的线叶球兰。
  看成色,就是三楼放在窗边的那一盆。
  “我靠!没事吧曹哥!!”不止赵朗吓坏了,曹覃父女也是。曹覃第一时间去看自己女儿,从头检查到脚:“你没事吧?有砸到哪里吗?”
  曹筱筱也吓得脸苍白,她摸了摸身上没有哪儿痛,摇头:“没有,……没事。”
  看到他们没事,赵朗惊吓过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定是我没固定好,被风吹下来了,幸好没砸到你们,吓死我了。”
  有惊无险,曹覃也没追究,细心叮嘱道:“这一定要当心点,马虎不得,得亏今天是我,砸到路人可不得了。”
  “是是,待会儿我就去把那些花盆收起来。”
  曹覃父女离开后,赵朗拿来扫帚收拾地上的瓷片残渣,嘴里嘀咕:“怎么就掉下来了,我摆这么久都没事,我贵人一来就和我作对,你说我是不是最近水逆啊?曲音?”
  曲音站在一楼外,仰着脑袋去看三楼的窗户。
  窗台上原本摆着三盆盆栽,现在只剩下两盆。
  会这么巧吗。
  “曲音,我和你说话呢,”赵朗也跟着他往上望,“你看什么呢?”
  曲音没理他,沉着脸往三楼去。
  三楼,闻简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正是刚才曲音和曹筱筱讨论的那一本。
  他走过去,抽走闻简知手里的书扔到一旁。
  书页翻动着,坠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曲音盯着他不说话,眸色中似乎蕴着怒气。闻简知不知他为何发怒,开口笑着问:“哥,怎么了吗?”
  曲音冷声问:“是不是你干的?”
  闻简知茫然道:“什么?”
  他伸出手指,指向窗台边的花盆,喉咙里压着近乎满溢而出的火:“花盆,是你推的吗?”
  从曲音的手指上收回目光,闻简知否认:“不是。”
  曲音却不信:“你还撒谎!”
  闻简知叹了口气,站起身,往曲音面前一杵,像座高山一样极具威压地笼罩着他。他俯视着曲音,好整以暇地端详着他脸上的怒火,无奈道:“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冤枉我?就因为你和那个女人聊得来,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往我身上定罪吗?”
  这和他和谁聊得来又有什么关系?
  曲音试图用现实说服他:“三楼就你一个,不是你还会有谁。”
  闻简知道:“就不能是意外?”
  “这不可能是意外。”
  窗边固定花盆的是用不锈钢焊死的镂空钢架,钉在木窗上严严实实,且都在屋中内侧,大概只有长了手脚的风才会把这些重达十几斤的陶瓷花盆从钢架里掏出来刮下去。
  听了他的指责,闻简知神色里浮上一丝哀痛:“哥,你真的很过分。”
  他这不似作假的态度又让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曲音起了动摇之心,就在他快要产生自我怀疑时,闻简知下一句却说:“你看到我推了吗?”
  曲音怔住。
  闻简知逼近他:“有人看到我推了吗?”
  他一步步朝曲音逼近,曲音仿佛要被他愈发庞大的影子压死,不自觉也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到书柜,身侧几本书没放稳,晃了几下啪地从书架上掉落。
  闻简知用脚将那些书本拨开,漫不经心踢到一边。
  他一手撑在曲音身侧,一手轻轻捏住曲音的下巴,小幅度地歪过头,视线直白地探究着他。他嘴边挂着笑容:“你想给我定罪,那证据呢?”
  “……”闻简知好像变了个人。他条理清晰,明明说的都是些细细想来也很有道理的话,可曲音不知为何,在这样的闻简知面前,从头皮往下全身好似都被冰冻住,冻住了他的手脚,冻住了他的嘴。
  曲音不寒而栗。
  闻简知挑起他耳边碎发,用手指搅弄着,话中含笑:
  “没有证据,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是我做的呢?你冤枉了我,不该和我道歉吗?”
  曲音嘴唇紧抿,转身想走,闻简知另一只手也伸出,拦在他腰侧。
  曲音就成了一个被紧困在闻简知怀里的姿势。
  背后硌着书架,背脊生疼,可他还在不停往后靠,宁愿被尖锐的书角刺得发痛,也想要离闻简知远一点。
  寂静磨人,闻简知催促他:“说话。”
  曲音深吸口气,目光在脚下踩着的地毯上游离,不与他对视,他当然不可能和他道歉:“我没话说。既然你不承认,我也没那个法子来强行逼迫你承认。”
  他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后颈,苍白的皮肤下包裹着凸起的几节颈骨,顺着衣领逐渐往下湮没在目光无从得见的布料里。
  曲音已经给他定了罪。
  “我不想听这个。”闻简知微俯身体,鼻尖抵着他后颈那一片,细细地蹭,曲音觉得他似乎下一秒就要用森白的牙来咬下他的肉。但他没有。
  闻简知说:“我现在重新问一个问题,一个你可以很快就回答我的问题。”
  曲音捂住后颈,手掌下是自己带着些凉意的皮肤,他搓了搓,试图让还残留在上面的奇怪痛痒消失。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闻简知:“……什么?”
  闻简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偏见了呢?”
  曲音动作僵住。
  他早就察觉了吗?早就察觉,现在才问。
  昨天?前天?是因为他的生活习惯,还是他失忆以来的那些怪异举动?
  不,都不是。曲音骗不了自己。
  如果非要提,这大概,还要远在很久之前。
  自察觉到闻简知和自己交往的目的只是为了‘上床’,得知因为他的拒绝闻简知就干脆一走了之之后,哪怕也许之前自己曾对闻简知有过那么一丁点好感,但那些微不足道的渺小好感也早在当时尽数散尽。
  在三个多月前的那一天,答应闻简知和他交往的那一天,也许那个时候,他是对他抱有一丝期待的。
  想要和他试着玩玩是真,想要尝试一段恋情也是真。
  “有人不想被爱?”
  也许闻简知是个意外合适的人。
  或许他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曾经这样期待过。
  为什么会对现在的闻简知充满了偏见与排斥。
  大概是因为当初的期待落了空。
  为什么会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大概是因为……
  在之前某个深夜的暴雨天,闻简知曾顶着风雨而来,为他送过一把伞。
  一把伞而已,却轻易地在他的心理防线上敲出一道小裂痕。
  他没有发现那把伞骨里充斥着闻简知早就策划好的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