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陈林也转过头来。
  许久,他笑了一下,眼眸灿若星辰。
  「说得很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何就是这样。」
  「看似温柔得没有脾气,但其实内心充满了勇气、信念、决心和思考。」
  「每当我们犹豫动摇的时候,小何反倒会成为最坚定的那一个。」
  「如果当初没有留下,我想,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后悔。」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
  「我是个没有期待的人,但是小何好像又把消失很久的期待感还给我了。」
  「那么……」
  陈林停顿了一下。
  这时,天空突然亮如白昼。
  在他的身后,一颗散发着蓝紫色光芒的火流星穿破云层。
  他没有回头,而是一字一句地说下去:「那么,我的愿望是……」
  「等下。」
  我捂住他的嘴巴,「别说。」
  这家伙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任由我捂着,瓮声瓮气地问。
  「还没想好……」
  我说,「要不然我们先握个……唔……」
  显然,陈林并不认可这个提议。
  在喘息中,我听见他的声音。
  「闭上眼睛。」
  至此,满天星河连同陈林一起,在我的眼中缓缓落幕。
  6
  灾后重建持续了两年之久。
  加上各种折损,实际的幸存者数量比预估的还要少一亿左右。
  感染h病毒,就算治愈也会留下一定的后遗症。
  除了丧尸化时期的短期记忆全部丢失,各项认知和长期记忆也都多少受到了影响。
  好在经过两年的「再教育」,社会已经恢复运转。
  我们在墓园里找了两个位置,将顾叔和沈浩安葬在里面。
  至于陆长风兄弟,周默曾用g安系统摸查过两个人的底细。
  他们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父亲是个案底累累的瘾君子,没有尽过一天的抚养义务。
  兄弟二人的童年就在相依为命中度过。
  后来,他们在郊区开了一个靶场。档案上倒是清清白白,没有什么犯罪记录。
  也许这就是境况造人吧,我想。
  四季轮回。
  转眼又是一年夏天。
  此时已经日近西山。
  但气温却没有一点要降下来的意思。
  大门口,几个精神矍铄的大爷正在乘凉聊天。
  都是老熟人了。当初就是他们追得我在小区里抱头鼠窜。
  保安室的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播报声。
  「据x华社报道,中央气象台今日继续发布高温红色预警……」
  「今夏,我国经历了1961年有完整气象观测记录以来的最强高温过程。西南部分地区气温达到45°c,持续高温少雨引发多地出现气象干旱……」
  「按照当前的太阳活动周期,这种高温会一直持续到2025年……」
  「但从今年的变化情况来看,太阳的活跃程度远超预期,已经达到了不同寻常的状态……」
  「很热吧?」
  陈林用手给我扇风,「要不然你先上去,我在这里等他们。」
  「那怎么行。」我摇头。
  一旁的kk也热得直吐舌头,尾巴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小何姐!」孙宁摇下后窗朝我挥手。
  石楠和赵衡也从车上下来。
  张一帆远远地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停车去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我朝孙宁身后张望了一下,「周默呢?」
  「本来都准假了,谁知道临时又出那档子事。」孙宁耸耸肩,「你们知道的吧。」
  「我看新闻了,」赵衡震惊,「他也去了吗?」
  「是啊。」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石楠有些担心。
  孙宁没心没肺地揉着kk的大圆脑袋:「放心好了。」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往家走。
  重建之后,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去处。
  一行人总是聚少离多。
  周默回到战区部队。
  孙宁继续在汪教授手底下做研究。
  张一帆因伤转业后在政府下辖的小部门里上班。
  安安赶上了人才缺口,又回到市医院工作。
  这次不是规培生,而是升级成了正儿八经的医师。
  石楠继续她未完的考研事业。
  赵衡继承了父母的拉面店,听说收入相当可观。
  陈林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在市图书馆担任管理员。
  我曾去过几回。
  图书馆建造得十分气派,二十多层楼,全是藏书。
  陈林平时的工作就是按照电子提示单,将读者需要的书放进升降机里。
  没有同事,也没有客人。
  除了密密麻麻的书架,整层只有他一个人。
  我常常说他是在摸鱼看书的间隙应付一下工作而已。
  至于我呢,则是在父母的推荐下进入病毒所工作。
  对于我这个从天而降,学历方面又明显不够格的新同事,大家似乎不太欢迎。
  有当面询问的,有私下嘲讽的,还有不动声色使绊子的。
  也许是经过末日社会的锤炼,再看正常人总觉得讨厌不起来。
  比起动不动就拿枪指着我的人,他们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可爱了。
  最黑暗最残酷的利益纠葛永远是人命的纠葛。
  直面过这些之后再看其它他,不过都是鸡虫得失罢了。
  所谓「人性复杂不可直视」。
  其真正含义不是让我们去批判他人,而是叫我们反省自己。
  末日加诸于心灵和身体的每一处伤疤都变成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其中的成长是只有自己才知晓的特别财富。
  有人说:「接近骨头的地方最甜美。」
  因为曾深刻地品尝过欢愉与悲痛。
  所以肤浅的快乐不足以使我们耽溺,琐碎的苦楚也无法叫我们屈从。
  因着这一更高的视角,我们最终得以摆脱日常生活的无尽漩涡。
  7
  「真晦气,一年难得聚上一次,结果被老妖婆搅和了。」安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八万。」
  「碰。」
  我一边说一边放下手里的另外两张「八万」,思考着下一张打什么好。
  现在正值晚间新闻时间。
  电视上的专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分析着裴洛西窜访带来的影响。
  「据d部战区8 月26日披露,我军将于近日继续在海峡周边组织战备警巡和实战化演练。战区部队将坚决捍卫国家主权安全。」
  「真的会打起来吗?」赵衡看了眼电视,似乎很担心周默那边的情况。
  「哪有这么容易。」孙宁头也不抬,「五筒。」
  「九条。」陈林跟牌。
  「胡了。」我笑嘻嘻地把牌一推,「单吊一张都能胡,好耶。」
  「怎么搞的,陈林哥你是不是在给小何喂牌啊?」
  赵衡在边上看了老半天:「你这九条不是一对吗,怎么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