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在门诊五楼……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
  他盯着我的脸,冷漠地打断道:「名字?」
  「何念杭。」
  「她呢?」
  「王忆安。」
  「你们四个上去。」他用眼神示意。
  军车上立即跳下几人。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
  眼前一阵发黑。
  意识涣散之前,我听到人群嘈杂。
  「她晕倒了。快,抬她上车。」
  2
  白砖白墙。
  屋内的光线很亮,几经折射,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一张又宽又大的桌子横在身前。
  对面坐着一个人。
  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不等我细看,眼前的场景突然出现一道裂缝,随后如同镜面一般破碎坍塌。
  我猛地坐起来。
  「嗡嗡嗡——」
  车队首尾相接地行驶在马路上,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脑袋发胀,我撑起眼皮打量四周。
  整个车厢都被迷彩篷布覆盖,仅剩车尾敞开着。
  十几个士兵分坐在两侧。
  剩下的地方则堆满了同一规格的硬纸箱,几乎占去了大半的空间。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人朝我的方向看来,但是很快又把视线移开了。
  我被安置在最里面。
  看不到街道的情况,也不知他们开出了多远。
  「请问……」
  扶着厢门想要起身。
  余光撇到手腕,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被绳子捆住了。
  「为什么绑我?」
  我试图挣开束缚,「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感染者。」
  对了。
  安安呢?
  我的动作一滞,急忙询问道:「我的朋友呢?她在哪里?」
  无人应声。
  他们仿佛没有听到我的提问。
  视线越过人群。
  我看见3 只空瘪的登山包被扔在一边。
  药盒、纱布、双氧水撒了一地。
  这是安安的背包!
  「你们找到她了吗?拜托了,让我见见她吧。」
  对话依旧石沉大海。
  得不到回应,我拖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地朝背包走去。
  「你干什么?」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唰」地站起来。
  我连忙恳求道:「可以告诉我安安在哪辆车上吗?我真的很担心她。」
  他紧抿双唇怒目而视,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好先蹲下来收拾背包。
  「这些药品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就都拿去吧,我只要两针破伤风疫苗就好。」
  双手被绑。
  我只能用牙齿咬开背包拉链,将脚边的抗毒素塞进包里。
  还有一针人免疫球蛋白……
  在哪……
  我急切地在试剂盒中翻找着。
  终于,一抹熟悉的淡紫色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正要拾起,壮汉却突然上前一步,一脚踩扁了药盒。
  「把东西放下!」
  见他伸手来夺,我立即侧过身,将背包死死护在胸口。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我的背上。
  猝不及防间,我被砸得跪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一双军靴停在我的面前。
  「东西给我!」第二声命令从头顶传来。
  背部的钝痛已经变得麻木。
  我艰难地扬起脸,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是谁?」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他们的臂章和张一帆的并不完全一样。
  图案虽然大同小异,文字却是天差地别。
  本应印着战区名字的地方空空如也。
  不仅如此,做工也十分粗制滥造,根本就是手工缝制的冒牌货。
  「最后一遍,回到你的位子上!」
  我不再做声,只是将背包紧紧揽在怀里。
  想让我交出疫苗。
  绝不可能。
  这是安安拿命换来的。
  来人举起枪托,眼看着又要落下,一道声音忽地响起。
  「赵磊,可以了。」
  我抬起头,说话的正是之前与我有过交流的军装男子。
  「周默,你不——」
  络腮胡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归队。」
  「……是,组长。」
  男人合上正在翻看的册子,站起身。
  「停车,带她下来。」
  我被两个士兵架下军车。
  车队停在一条高速公路上,四周荒无人烟。
  他们出城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指示牌,我无从判断这里距离春申市有多远。
  被押着往前走,我们很快到达队伍末端。
  整支车队现在只剩下3 辆军车,另外3 辆不知所踪。
  他在最后一辆车前站定,而后一把掀开篷布。
  安安脸色苍白地躺在担架床上。
  我刚想冲上去,却被左右的士兵牢牢钳住了胳膊。
  「安安!」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没有一点动静。
  车厢里站着两名白大褂,似乎是随行的队医。
  「情况怎么样?」
  「需要立刻手术,」他们摇头,「但车上没有这个条件。」
  「听到了吗?」他转头看向我。
  我连连点头,忙不迭地道谢。
  「谢谢……谢谢你。」
  眼前的男人成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请先带她离开吧。」
  「还有两个朋友在家里等我,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
  我的语速很快,生怕他失去听完的耐性。
  「其中一个也是军人,隶属d部战区72集团军,是第一批入城的士兵,他骨折了。另一个感染了破伤风……」
  「我必须把药送回去。」
  「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皱起眉头,向车里的人吩咐道,「掀起来让她看看。」
  医生拎起被单的一角,触目惊心的伤口立刻暴露在眼前。
  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一眼望去,裸露在外的皮肤密密麻麻全是牙印,几乎没有了完整的部分。
  双臂伤得最重,有些地方隐隐能够看到白骨。
  感染处已经开始溃烂。
  「我们不是来救人的。如果你再耽误时间,我会把你们两个一起丢下去。」
  3
  我被带回原位。
  依旧是车厢最深处的角落。
  士兵团团围在外层。
  这次,他们连我的双脚也一起绑上。
  太阳升起又落下。
  夜色茫茫,月光像结了霜似的挂在厢壁上。
  值夜的士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嘴里冒出团团白气。
  越来越冷了。车队在往北方开。
  后车灯光有些晃眼。有人走上前去,拉下了车尾的篷布。
  手表早在开始就被收走。
  我背靠纸箱,垂头坐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