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熟知他性子的柳阳看到他的举动,心里为王翼默哀一声,便对花朝朝道:“花姑娘,请回吧,我家郎君要吃药了。”
  花朝朝看着这对奇奇怪怪的主仆,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她的菜已经送到了。
  她朝裴季福了福身,便道:“我先走了。”
  随着花朝朝的离去,空气中淡淡的甜香也一并跟着散去。
  门口的王翼察觉到气氛不对,他正想对走出来的花朝朝说送她出去的话,里间裴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无奈地朝花朝朝笑了笑,“姑娘慢走。”
  *
  裴季一时没有理会两人,他的视线落在桌案上放着的食盒上。
  食盒有三层,雕刻着菊花线条并不流畅,涂抹在上面的朱砂有些掉落,款式也极为的老旧,可见其主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裴季对花朝朝并非全然不了解。
  花朝朝,南安伯的嫡长女。
  南安伯在先夫人过世一年便扶了妾室为正室,而花朝朝这位嫡长女送去乡下,可见南安伯是个宠妻灭妾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他只想知道今日的事是不是花朝朝为了能重新回到京都,高嫁一位郎君故意所为。
  “王爷。”
  王翼的话拉回了裴季的思绪。
  “你最好有事。”裴季冷声道。
  王翼并非不怵裴季,而是实在没办法,何况裴季脾气不好世人皆知,他的屁股这些年也没少受罪,“王爷,这花姑娘的手艺确实很不错,虽然不如留园中的厨子,但她做的那道“应景红”很是开胃,适合王爷尝尝鲜。”
  “王爷,我瞧着花姑娘纯真可爱,也不像是什么心藏祸心之人。”王翼说着,壮着胆子走上前,将书案上的食盒打开,虾米粥还是温热的,其余的四道菜也还有余温在,红红黄黄绿绿,虽然看起来不太精致,但胜在颜色丰富。
  他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试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王翼才把勺子放入虾米粥中,端给裴季。
  柳阳的神情也暗暗透着激动,今日他家主子若是能吃下半碗饭,就算打他十丈军棍,他也觉得值了。
  “给你一个选择,要么给我丢出,要么你跟着一堆黄黄绿绿一起滚出去。”
  裴季闻到了菜香,他的胃也难得有一次没有反酸。
  然而等他话音落下,就见王翼和柳阳两人一起跪在了他的跟前。
  柳阳道:“王爷,这半个月来,您每日连吃下一个鸡蛋都极其为难,更不用说吃饭了。”
  “王翼也是一片好意,不然哪会请南陵侯府的姑娘给您做菜呀!”
  王翼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若论身份,他也不配去使唤人花姑娘,还不都是为了裴季的身子。
  “王爷,您想想看,您身子若是垮了,皇上就得把我们这些人全拉去砍头。”王翼道。
  从前他跟着裴季上战场,排兵布阵是裴季,作为先锋奋勇杀敌也是裴季,受伤是家常便饭,害得他每日提心吊胆,指不定哪天就得给裴季陪葬。
  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京都,以为能过好日子,结果裴季生了病,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皇上又发了话,若他治不好裴季,先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滚。”
  裴季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恨不能直接将两人拖下去毒哑。
  “王爷。”王翼不死心,从食盒中端出一碗虾米粥呈给裴季。
  裴季睨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的虾米粥。
  “王爷慢用。”
  王翼见此,心下松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连忙拉着柳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书房。
  书房重新归于安静,裴季把粥放回了桌案上,他捏了捏眉心。
  耳根终于清净了。
  但他心里已经想好,等他身子好些了就把柳阳和□□分配去岭南,永不召回。
  至于桌上红红黄黄绿绿的菜,以及加了小得可怜的虾米和看起来像是干笋的东西的粥。
  ...好似闻着还行。
  他拿着勺子舀一勺,犹豫着闻了闻,在确认没有奇怪的气味之后,他才放入口中抿了一小口。
  口感自然比不上他府中的厨子,但能尝出虾米的鲜香,干笋的咸香,而粥在混合它们的味道之后,变得甜甜咸咸的,又十分软糯。
  重要的是,他的胃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裴季又吃了一口,胃还是很平静。
  然后他开始去尝试其它的,在他眼里勉强算得上菜的东西,只是四道菜有三道放了辣子,而他不吃辣,所以选择只剩下那道红红酸果配上鸡蛋的菜,也就是□□提过的“应景红”。
  裴季不太愿意的拿起筷子,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夹了一块鸡蛋放入口中。
  味道确实很奇怪,可也如王翼所言,酸甜的口感似乎能把胃口打开,胃也再一次平和的接受了这道菜。
  *
  出了留园后,花朝朝望了望炙热的太阳,再看看青水庄的方向,心里的那点不高兴扩散了些。
  她胡乱地想着,裴季不会真的把她做的饭菜拿给老鼠吃吧。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可真讨厌。
  还有太阳晒得她好热。
  等花朝朝走回家时,她感觉自己像极了路边被暴晒得快要蔫了的小花,她去到灶房给自己续上一盏解暑的凉茶,一口干完,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不过,好苦。
  “姑娘,怎么样?”芍药在给钱嬷嬷熬着药,顺便准备着她们的午膳,看到花朝朝回来,便问上一句。
  花朝朝从灶台上拿了一把蒲葵扇,在门口的小矮凳上坐了下来,她一手端着凉茶,一手扇着风,闷闷道:“他很讨厌。”
  “他说要把我做菜的送给老鼠吃。”
  ??
  芍药觉得她明明听懂了她家姑娘的话,可为何又觉得她没有听懂。
  什么人会把饭菜去给老鼠吃?
  莫非那郎君有什么癖好,在养老鼠?
  看来,嬷嬷说得对,姑娘不该去留园。
  “那咱们以后都不去了。”
  花朝朝点了点头。
  王郎中倒是心好,就是他家郎君不太好相处。
  “你不要告诉嬷嬷。”
  芍药点头应下,将熬好的药从灶上端了下来,准备蒸米饭。
  花朝朝也没闲着,与她一起择菜。
  她们三个人的饭量不大,做了简单的三道菜,一荤两素。
  等用完午膳,钱嬷嬷喝完药之后,花朝朝回了自己屋内睡午觉,一切好似同往日一样,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她躺在床上,看着帷幔上她挂上去的小铃铛,伸出手拨动了一下垂落下来的一串小羽毛,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响起。
  突然觉得她不应该把食盒留在留园,不然嬷嬷迟早会发现,然后责骂她。
  不过,她往后都不会跟留园来往,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她胡乱地想着,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没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外面的知了声吵得向来热闹,还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花朝朝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翻转了一下身子,半睁着眼睛朝着门口望去,她看到芍药推开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