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给我。”
  还没等夏槐还给他,他已经大步向她走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上的铁盒,神色冷峻且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她第三次与他对视,他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跟他儿时的重叠在一起,让分离前让她痛之入骨的场面又一次重现在她的脑海。
  “我恨你,姐姐,我恨你一辈子!”这是弟弟夏彦红着双眼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短短的十一个字全如同一剂毒药狠狠扎入她的动脉,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她的全身,最后再刺穿她的心脏,然后彻底压垮了她。
  她只能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才敢失声痛苦起来。恨吧,毕竟自己的身上流着跟恶魔一样的血液,怎么配当他的姐姐。
  想着想着,她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往地上栽下去。
  “夏小姐,你没事吧?”刘管家立马扶住她。
  夏槐摇摇头,有些虚弱地说:“你把包给我吧,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你身上又湿又脏的,附近也没有多少车了,要不,你在江家留宿一晚?”
  她本来想着拒绝,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不仅衣服被雨水浸湿了,还沾黏上不少垃圾,又脏又臭,这个时候公交车肯定是没有了,如果打车,可能还会被人当成乞丐。
  “江公子他......”
  刘管家看出她故意,便宽慰道:“没事,他不会说什么的,客房在二楼,我让刚刚那个阿姨给你准备一下。”
  夏槐跟着刘管家又回了别墅,江家的阿姨给她安排了一间带卫浴的客房,还贴心给她准备了女士的睡衣和内衣。
  从浴室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她只觉得全身舒服,刚刚那身肮脏不堪的模样,她自己都嫌弃了。
  一出浴室,就看到那位帮她洗衣服的阿姨正端着碗进来,还顺便帮她打开了中央空调。
  “夏小姐,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阿姨,家住保姆,其余的佣人都是上白天班的。这是我刚煮的姜汤,你趁热喝了祛祛寒气,我怕地暖作用不大,所以给你开了空调,如果你热了再关,我在二楼最东边的保姆间,有事也可以随时叫我。”
  “谢谢阿姨。”夏槐感激地笑了笑,感叹江家的待客之道还挺贴心的,只是她受之有愧。
  张阿姨走后,刘管家后脚来到她房门前。
  “如果夏小姐明天上午有课也没有关系,我会派司机送你回去,另外家里的阿姨最早会在明天六点起床做早餐,你可以吃了早餐再走。”
  “刘先生您太周到,这儿的招待非常好,我不胜感激。”说罢,她还深深鞠了一躬。
  刘管家交代完刚准备走,电话就响了。
  “喂,刘叔,你快来哥房间!他晕倒了!”
  刘管家没有关免提,夏槐听到,里面是江谨昱急促的声音。
  “我马上来!”他挂断电话,立马朝着楼梯跑去。
  夏槐眼神四处游移,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个感觉迫使着她也想去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
  —
  赶到他房间的时候,江谨昱正吃力地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谨昀往床上拖,奈何江谨昀身形太大,拖了半天也拖过来一点点。
  刘管家跑过来帮忙,夏槐怕两个人也抬不动,于是自己也搭了把手,三个人就比较容易将他抬到床上。
  江谨昀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潮红的脸色显出了病态的倦容,夏槐还感受到他全身发烫的气息。
  “是不是发烧了,刚刚他淋雨了。”夏槐猜测道。
  刘管家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不摸不知道,一摸简直要吓一跳,像要烧熟了一样。
  “我去找张妈,她知道额温枪和退烧药在哪里。”刘管家又对江谨昱嘱咐道,“天色太晚了,明天你还要上学,先去洗漱洗澡,等会我给你送预防的药品过来。”
  江谨昱撇撇嘴,看了一眼旁边的夏槐,不太情愿的离开了。
  他又对夏槐说:“谢谢你刚刚的帮忙,实在抱歉,等会感冒药我也会送过来一份。”
  “没事,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吧。嗯......如果有事也可以叫我。”
  她也不知道最后一句有没有用。
  说罢,她便转身想走,一只滚烫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夏槐和刘管家皆是一愣。
  “别走,你不要走。”江谨昀虚弱地喃喃着,但不知他口中说的是谁。
  夏槐诧异地转过身,他依然紧闭着双眼,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刚刚也只是他发出的呓语。
  她用了点力想将她的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奈何她越用力他抓的越紧,直到她的手腕被他牢牢禁锢住。
  夏槐有些尴尬地向刘管家投去求助的目光。
  “要不,你先帮我看一会,我去打电话请医生,顺便和张妈找个药。”
  “嗯......那行吧。”没想到刘管家没有过来帮她,反而这门放心把照看的任务交给她这么一个陌生人,她还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刘管家走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夏槐又试着挣脱了两下,还尝试着掰他的手指,但不知道他生病的时候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根本放不开。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坐在床边上默默地等着刘管家的到来。
  “嗯......”
  床上的他小声闷哼着,脸颊绯红不说,额头还爬满了汗,看样子真的很难受。
  夏槐瞥到床头柜有一包湿巾纸,稍稍侧了个身,伸出右手抽了一张出来,然后俯身靠近他一点,又慢又仔细地帮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顺便帮他稍微降降温。
  擦完之后,她看到江谨昀紧蹙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她也淡淡一笑,望向他的眼神如晨曦中初现的柔光,温和又宁静。
  “真好,这么仔细一看,比小时候壮了不少,也比小时候更好看了。”她心中不禁感叹道。
  小彦小时候受的苦实在太多了,营养不良又经常遭受摧残和虐待,导致他三天两头的生病,还经常做噩梦。
  她无意间瞥见了他发丝间有一条淡淡的疤痕,那段记忆又涌了上来:
  父亲恶狠狠的拿着把剪刀,直直朝夏槐冲来,弟弟赶紧跑到她面前,为自己挡了一刀,他的脑袋也被划出一个大大的口子,泊泊鲜血从额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地上。当时的夏槐都忘了怎么对付父亲,在一阵惊慌中,她脑子里只想着给弟弟止血。给他简单包扎后,不管不顾地抢走了父亲皮包里的钱,拉着弟弟去了医院。
  还好他没有事,不然夏槐怕自己也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出神地盯着床上的江谨昀许久,鬼使神差地伸出空的那只手,想抚摸一下他发间的伤疤。可刚腾在半空,她又顿住了。
  她是罪恶之身,也已然不是他的姐姐。躺在床上的只是江家大公子江谨昀,而自己只是他家请过来的家庭老师,她不能逾越这个关系。
  想到这里,她便又讪讪地收回手,撇过头不再看他。
  “我恨你,非常恨你,姐姐......”
  耳边又传来他的暗哑低沉的声音。这次她知道他在说谁了,更没想到他还没有忘记那段过往,他依然记恨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