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少年名叫沈修远,是江北沈家的长孙,母亲早逝,父亲娶的续弦有了自己的儿子之后便对沈修远不再尽心,半年前沈家老太爷得了罕见的病症去世,自那之后这位沈夫人更愈发有恃无恐起来,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更给沈修远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手段。
  家中上下见风使舵,皆刁钻苛待这位沈家大少爷,到了最后硬是栽赃他不敬祖宗摔了牌位,他资质本是上佳,却在半年内被那位沈夫人毁得不值一提,修真世家最为看重资质,没了资质又犯下大错,当即被赶出了家门。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沈夫人怕他寻得元夫人娘家的帮助,干脆买了穷凶极恶的匪徒取他性命。谁知沈修远压根没想过寻求外祖庇护,带上母亲的旧信物便孤身一人翻山过江,去南方寻那千山派所在。他母亲当年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去世前唯恐儿子受人苛待,特意留下信物,嘱咐当时仅八岁的沈修远若是他父亲不念旧情便带着那方旧锦帕去千山派寻一个故友。
  锦帕早已泛黄,是他母亲最后的遗物……也幸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否则这一路上,沈修远也护不住。
  这就是《绝尘》故事开始时,主角沈修远的遭遇。
  从备受期待的世家公子到被家族除名的流浪少年,如此云泥之别也是套路,摔得越狠越惨,以后回头去打脸才打得肿,读起来才更爽。
  沈修远休息得差不多了,方才隔着层稻草被撞只留下些划伤,小少年站起身把身上的稻草屑拍干净,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仰头判断了下方位,继续向南跑去。
  天气尚好,日头已没那么烈,小少年爬上另一棵树翻过另一堵墙……
  天高地阔,小少年的路途依旧遥远。
  从纸上已不再得到应答,季洵知道《绝尘》这个故事已经开始了,他把那些纸张收拾好,订成一本册子,青霜峰禁制重重且冷清,本就没什么人会特意上山,更没人会去在意书架上究竟放了什么书。
  季洵把册子放在最高的那层上面,等沈修远来了少不了让他有时间就过来多读读前人书籍,这一本只要他够不着就行了。季洵也不怕被人看见,纸上只有《绝尘》说的话,而且是横排左翻本,中间还夹杂了不少现代用词,这个时代的人肯定看不懂的,季洵小小侥幸了一番。
  算算时间,沈修远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来到千山派——季洵花了一点篇幅去讲述这个主角在时来运转之前的经历。
  半个月啊……季洵忽然有些头疼,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脑后的长发。在之前的一个月里,确如《绝尘》所说,成玉该有的修为慢慢从季洵身上涨了上来,搭配着这位修真大佬满架子的书和《绝尘》告诉他的练习方法,季洵现在虽然没完全掌握原本成玉会的那些,但唬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尤其剑术,季洵小时候就很喜欢那些江湖剑客,现在有了机会和助力,剑术一日比一日精进。
  感恩成玉长老,没有成玉长老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季洵一直怀着份感恩之心无处报答,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对他未来的徒弟更好一些了。
  稍微整理了下书架,季洵觉得是时候为沈修远的到来做些准备了。
  但在那之前,季洵先要学会怎么搞定这一个月来随着修为上涨也跟着变长的头发。实际上,季洵已经逃避了一个月打理头发这件事了,只在练剑之前将长发绑成一个高马尾,练完就放下去洗澡,至于他自己给成玉设定的戴冠……他戴正没多久就歪了,好在青霜峰向来没什么人踏足,否则让人看见……虽然丢的不是他的人,但这张脸还是他自己的啊!
  总之发型还有半个月可以纠结,季洵推开屋子的竹门走了出去,望着面前一块空地,想了想。
  他可能需要给沈修远再造一座竹屋……不对,还是需要两座,小少年修为尚且不到辟谷,吃好一点是必须的,虽然到时候因为一点别的原因会有人送饭,但季洵知道剧情,觉得还是自己也亲自做比较好。相对的还有屋子里的用具……季洵简单在脑子里打过草稿,规划了一下时间,走下了门前的几级竹阶梯,召来佩剑决疑,去山脚砍竹子了。
  离开云城继续向南,沈修远离千山派越来越近了。派如其名,千山派正建立在这南岭千山之中,占据了一条绝佳的灵脉开山立派,险峻的群山既隔绝了尘世往来又能布置复杂的护山阵法,几乎是绝佳的地利。
  沈修远向附近的小村庄打听了千山派的所在,又询问了前行方向,一路走走问问便进了群山之中,可他运气不好,在山里绕来绕去,过了整整三日都见不到人影,山脉连绵,这树林也一直见不到尽头,沈修远的干粮如今只剩下一块半烙饼,好在山中不缺水,清泉甘甜拿来就饼,味道也不坏。
  坐在泉眼边,沈修远掬了一捧泉水喝下,剩下的一块烙饼被他原样包好留待明日再吃,日头渐渐往西移,沈修远紧了紧腰带,揣好最后一块饼,准备出发接着赶路。
  “欸,那边的小孩——”
  中气十足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沈修远心下一惊,难道那些人追到了这山里?正要撒腿就跑,又觉得不对,那些人追他前可不会打招呼,沈修远心里一合计,躲到了一棵大树之后,这才小心地探出头来。
  来人是个猎户,约摸三十出头,披着块虎皮,腰间拴着只还在淌血的野兔,手上的弓刚搭上箭没有抬起,箭囊则背在背上,沈修远依旧躲在树后面,上下打量着猎户。
  他已进山三日,走错了好几次路,来来回回多番折返再出发,耽误了不少时间,再者小少年脚力不如成年人,体力不足也不识山路,若是眼前这个熟路的猎户来走的话,抄几条近路,半日多就能到达此处也有可能……
  沈修远抿紧了唇,没有回话。
  那猎户也有些窘迫,踌躇了半天,才试探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修远一听这话,哪儿肯回他,连忙撒腿就跑!
  若是普通入山打猎前来饮水的猎户,见到这么个狼狈的孩子早该热心肠出手相救了,就算人情冷漠也该问一句在这里做什么,来历可比姓名重要多了,哪里有话都没搭上就询问姓名的道理!
  但若是那追杀他的人不识山路请猎户出马,自当交代沈修远的衣着相貌,可他一路逃亡早瘦得皮包骨头,衣裳也破破烂烂,认不出来也正常,这时便只有名字可确认身份。二来看那兽皮便知这猎户是老手,这山林猎物不少,沈修远一路走来自然清楚,可猎户竟只猎得一只野兔,未免令人起疑。
  沈修远脑子转得快,只要觉得可疑,哪管真假,赶紧先跑才是正事!
  幸而沈修远反应快,那猎户不过晚了几步追来便看不见沈修远的影子,四下寻找一番,捡到一块沾了血的布片,站了一会儿,便带着走了。
  躲在树上的沈修远这才放松下精神,幸好他昨日拿那块衣袖按了会儿撕裂的伤口,见止血了便收起来,没想到有此大用。他在树上躲了好一会儿,见远处有鸟惊起,才抱着树干慢慢滑下去。
  从怀里掏出小水囊,沈修远慢慢走回了方才的泉眼附近,躲在灌木丛里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泉眼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