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亡夫他大哥 第25节
  “且放着,过几日再抄也不迟。”他听自己低沉的嗓音。
  盈时却啊了一声,继而摇头:“不成的……”
  她这几日连番受累,白日里去伺候韦夫人,晚上还要来抄经。
  才几日,身子就又消瘦了一圈。
  盈时许是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朝着梁昀说话时嗓音轻软,眼里总是含着朦朦的雾。
  梁昀垂眼看了一会儿,暗示她:“天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此事明日再说。”
  “不行。”盈时仍是固执的摇头,却是半点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明日若是母亲见不到,只怕又要生气的……”她眉头紧锁,琼鼻轻皱,好生生动的一张俏脸在梁昀眼前晃动。
  长兄如父,少时梁冀梁直偷懒功课少写了后求到梁昀跟前,梁昀都是冷硬心肠,不见半分手下留情。
  可对待盈时,梁昀的暗示则变成了明示,他生平头一回说这种不成体统,荒唐到难以言喻的话。欺瞒长辈的话。
  “今夜会抄好,明早给你送过去。”
  盈时一怔,迟缓地长睫掀起,眸中映着面容冷如冰霜的他。
  第23章 寻死
  “今夜会抄好, 明早给你送过去。”
  有时候就是这般莫名其妙。
  若是在前世,盈时打死也不会相信,这句话会从梁昀嘴里说出来。
  梁昀果真说到做到。
  夜色已深, 他回了自己院子, 叫来章平,指节抵着一叠纸,从桌面上划去给他。
  “去寻个擅长临摹字迹的来。”他吩咐道。
  章平跟在梁昀身边十几年, 既是护卫, 又是半个谋士。多少阴谋诡计明枪暗箭他都算经历过,还是头一回听到主子吩咐这种奇葩的事。
  梁昀并未避着他,莫名其妙的, 章平低下了头看了一眼那纸张上的字——嗬,竟还是女人字迹……
  这可真是古怪了, 公爷什么时候和女人扯上关系?往日里他哪里认得什么女人了?任凭章平抓耳挠腮,心里发痒,也不敢多嘴一句去问梁昀。
  跟在梁昀身边这些年,他尤其惜命,得了主子的吩咐连忙抱着纸去了前院找人。
  士族间多喜欢养一些谋臣,进得主人青眼,引荐入朝为官,退亦能为主人出谋划策。
  梁家自然也有。
  章平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擅长临摹字迹的先生,逼着那年岁有些大的胡子花白的先生彻夜通宵赶工。
  翌日梁昀三更天就早早起身, 他的公务堆积如山, 打算早些出府。临走前忽地询问起章平昨夜叮嘱他的事儿, 章平忙将墨还没干的纸张递给梁昀。
  梁昀拿到手里,看过后却显得并不满意。
  那字迹模样倒是模仿去了九分,只是根骨却不一样。
  非内行人自然看不出来。
  可韦夫人若真能看出来——
  梁昀眸光落去窗外, 看着屋外天色尚早,想了想还是命章平取来笔墨。
  夜色在悄然中褪去,天边渐渐升起光亮。
  才微微寒凉的院子中,又开始升腾起火热。
  第二日一早,盈时困顿的起身梳洗,耷拉着眼皮下床,坐在窗边惴惴不安。
  好在,几乎是她在要韦夫人院里请安的前一刻,前院仆妇才姗姗来迟,将盈时盼了许久的东西送了来。
  盈时接过迫不及待翻看起来,翻了一页又一页,见上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字迹。
  相似到令她头皮发麻。
  连她喜欢顿笔,连她有些字画落有缺口都一模一样。
  像到若非她知晓这卷轴是被谁拿了回去,她只以为是自己夜里梦游去写的……
  好,甚好。
  盈时松了一口气。
  给韦夫人请安时,便将往生经交给韦夫人。
  “媳妇这几日晚上得空了便抄,昨夜熬到半宿才睡下的,母亲瞧瞧。”盈时说谎话半点不见心慌。
  韦夫人嗯了一声,幽幽接过来,一页页逐字逐句仔细翻看起来,瞧那模样像是恨不能从中寻出一个错字,一个不工整的字迹,便整卷叫盈时重新抄去。
  盈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好在韦夫人忙着检查了半晌,到底也没寻出盈时半个错处来。
  她只能露出虚虚的笑意,看着盈时莹白娇美的面孔,言不由衷夸赞:“倒是个有耐心的好孩子,瞧你这一笔簪花小楷写的却是难得藏锋欲出,只怕……心里也是个藏着厉害的。”
  这话无非就是明指盈时心思深沉,心里记恨着她。
  盈时被这般挤兑,她眼睫轻颤一时间没忍住就回道:“舜功死的那般凄凉……媳妇给他抄的往生经若再不厉害些谁知能不能起作用?保佑他顺利投胎去?”
  往生经起不了作用,那就是投不得胎。
  终日成为被困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那可是韦夫人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听了盈时这般说,她摇着扇子的手都停了下来,保养得宜的指节止不住颤抖。
  她急急吸了两口气,神色一冷,却是再不聊这话:“佛经我替你放去小佛堂里供着,便当是你这个妻子给他的一点情意。”
  盈时缓缓应是。
  “多谢母亲。”
  “还有一事——”
  盈时一听见这话,就知晓事儿又来了。
  “下月是老夫人寿辰,府上说是不大肆操办,可听着老夫人的意思是想借此次机会,替公爷相看未来你那大嫂。那日各个公侯府邸,藩王,皇室宗亲……来人只怕不少。”
  盈时听出韦夫人话里话外心急的意思。想来可不是?
  若是大嫂真的进门,凭着老夫人偏心的劲儿,别说她与萧琼玉,便是大夫人二夫人,争的要死要活的掌家之权拱手就要吐出来。
  韦夫人心里能乐意才怪了。
  盈时只当作没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含糊着说:“老夫人寿宴是喜事儿,可媳妇儿却是新寡,那日媳妇儿只怕凑不上热闹了……”
  不管你什么意思,是要我当你枪炮去充当先锋,还是什么旁的意思,自己就一句话,不掺和,没空。
  韦夫人面上假笑都扯不出。
  原以为自己这些时日给她立规矩,她该懂事了一些,今日自己给她伸杆子,若是个聪明的媳妇儿自然是上杆子爬过来——这个媳妇儿半点没眼力见儿,只想着一门心思躲避!
  韦夫人心中很是恼火,语气阴恻恻:“凑不上热闹,怎会凑不上……去年侄儿媳妇入门,可是亲手绣的一张松鹤屏风在老夫人宴会上大放光彩,十分得老夫人喜欢,如今还摆在她房里。今年也是你第一年进门,纵是新寡,还不能献自己一份孝心?”
  盈时:……
  “老夫人素来偏心老大,如今你大嫂还没入门,等你大嫂入门就更没你什么事儿了!莫说是你,就连我管家之权都要移交给她……我若是你,甚至急的吃不下睡不着!”
  盈时:……
  “寿礼的事儿母亲都给你想好了,你便给老夫人绣一张万寿图去定然错不了。可要好好准备,你是长房嫡媳,可切莫比旁的房里的媳妇差了。”
  盈时听了,险些一口气咽不下去。
  如今离老夫人寿辰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偏偏如今才说?
  原以为韦夫人折腾自己不过是几日罢了,时间久了自然就懒得管了。
  可如今瞧着,这日子一天天过的都像软刀子磨肉。一日请安三回,日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生活,偏偏韦夫人还变本加厉,恨不能整死自己一般。
  绣活儿,她可不会!
  老天爷既然叫她重来,是要她报仇来的,可不是给仇人继续舔着脸当奴才来的……
  ……
  盈时满身疲惫踏回了昼锦园。
  这些时日她每回都是这般,白日去的时候干净明媚,晚上从韦夫人院里回来就像是浑身没了一丝的精气神,整个人精神萎靡。
  她一回昼锦园,躺去了贵妃榻上便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发呆,像是在思考。
  总之,她觉得这日子继续这样过下去,自己得凉。
  桂娘不明所以,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害怕的紧:“又是如何了?可是佛经抄的不好惹夫人骂了?”
  盈时仰面躺在塌上,一头乌发堆积在枕下,她看着天花上精妙绝伦的蒙尘,往日总是带着笑的嘴角如今是一点儿都笑不起来。
  桂娘一瞧她这副模样就知晓这是在韦夫人院子里受了大委屈。她心疼的厉害,却也只能替着盈时难过:“您是她媳妇儿,生来矮了她一头,便是她真不占理也没人敢说她。她只怕是在旁处受了委屈,转头就来折磨您!”
  盈时听了桂娘的话,脑中忽地清明过来许多。
  她猛地从塌上坐起。
  韦夫人如何折腾自己都不会有人插手,这是婆媳间的事儿。
  却也是因为自己人微言轻,受了委屈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若是——若是韦夫人碰了她都不能碰的呢?
  ……
  当初梁家扶灵遇袭之事事关朝廷,被层层封锁,知晓其中内情之人少之又少。
  可显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一点点的传闻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没几日便传去了韦夫人耳里。
  ……
  晌午时分,夏蝉立在树梢,曳着惹人厌烦的鸣叫。
  正是最闷热的时候,盈时房里四角都摆了冰,冰块滴答滴答融化,没入底下水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