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京 第105节
  国内时尚圈或者说任何圈子的显著特点,都是人脉和资源置换,没有这点寸步难行。
  所以她也学会收敛了学校里那一套,往常也会花费一些功夫去处理各种人际关系,以前她都是最讨厌这些的。
  不过她一直都记得那个人跟她说的话,少参加一些看似高端的饭局,没有筹码只是别人呼来喝去的一盘菜,一点用处都没有,没人把她当回事。
  所以她在南京和国外时还是以参加比赛、和同龄有能力的朋友社交居多。
  入驻新集团那一周,方霓挺忙碌的,忙到对回到故地这件事儿逐渐消敏。
  在新同事眼里,她就是一个话不多、待人温文尔雅的领导。
  有时也会遇到一些乱子,但她都能应对。
  同事说到底也只比陌生人强一点,就算有什么纠纷过后也都忘了,并不会被她记在心上。
  她没有回香山那边住,而是在cbd那边租了房子。
  四千多的月租,条件自然不差。
  只是,住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每天下班回到家朝窗外一望,视野里灯火璀璨,仿佛没有片刻可以休息。
  “工作还顺利吗?”晚上钟眉在电话里问候她。
  “挺好的。”方霓温柔笑笑,空出的另一只手泡一壶花茶。
  清澈的壶中水逐渐变成澄亮的橘黄色。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她心里一片安静。
  电视里在播报一则简单的新闻,细节一笔带过,方霓却看出了不同寻常的端倪。
  事件的主人公是中源置地的前任骨干,与宗家有些关系,如今被牵扯入这种事情中,幕后的推手一目了然。
  谈稷也许并不打算放过宗家,宗智明的复起许是又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向来是他的宗旨。
  两年前,她小姨出事的时候,她曾去找过他的。
  那天下一场滂沱大雨,她没有见到他,见到的是他妈妈身边的那个警卫。
  对方眼神冷漠,但那
  种讶异中透着不可思议的眼神,还是深深地刺痛了方霓。
  仿佛在说,怎么有人可以这么没脸没皮?
  她几乎是冒着雨狼狈逃离的。
  不管真相如何,她的存在在他父母、周边人眼里已经是不祥。
  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根本无从改变。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终于狠下心删除了他,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她曾数次深潜入九顿天窗。
  四周黑暗、孤独,只有她一个人,那种寂静的感觉却让她深深地着迷。
  有一次回程时却遗落了引导绳,险些回不上来。
  好在找到一处气穴,九死一生才被人救上来。
  自此方知生命的可贵,再大的事儿,也没有自己过得好更重要。
  只是,她好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再优秀的男人晃在她面前都像是鱼目珠子,内心兴不起一丝波澜。
  她甚至想,就这么结婚也好,当完成任务,以后大家互不干涉。
  门铃这时响了。
  方霓过去开门,门开那一刻却愣住了。
  “看到我很意外?”赵庭越拎着一箱大闸蟹进来,将箱子搁到餐桌上。
  方霓有太多疑问了,竟无从问起。
  后来还是赵庭越坐到那边笑道:“我在楼下看到你了。”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方霓抿唇一笑,不置可否。
  觉得他这一趟造访有些偶然,甚至是突兀。
  她知道宗智明有想和赵家联姻的意思,这几天双方一直都在接洽,她本以为他本人应该极为反对才是。
  他拍拍身边的沙发:“坐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他才是主人,主客彻底颠倒了。
  方霓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这类人,似乎骨子里都有那么点儿霸道,喜欢掌握主动权。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一改初衷答应了宗智明的联姻提议,最近频繁找她,更是让她觉得反常。
  这人不缺绅士风度,但归根究底还是个薄情公子。
  方霓知道他虽然是京籍,大多私产在港,从小跟着母亲那边的亲长长大,性格更是不受约束,据说在那边也是花边新闻满天飞,回到京城也并不收敛。
  坐了会儿,赵庭越似乎也有些无聊,百无聊赖地起身,岂料这一起来就看到了她搁在桌上的手机,挑了挑眉,噙了一丝笑意。
  方霓怔了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尴尬不已。
  原来她刚才关消息时不小心按到了跳转,上面头条的主人公赫然是他,虽然打了码。
  上面洋洋洒洒绘声绘色讲述了他昨夜赴港去给新欢小明星豪掷千金的事迹。
  港媒报道这种向来没什么顾忌,但也没敢指名道姓他,只用“京圈权贵”来替代,标题直击眼球——新生代流量小花资源爆棚,疑似攀上京圈权贵。
  方霓一看照片,女主人公二十上下,青春靓丽,是初恋脸,叫闵行雨,在一部大热都市剧里饰演女三出道,如今已经转战内地,某平台的受到力捧。
  “媒体乱拍的。”赵庭越道,却不解释自己和闵行雨的关系。
  方霓“嗯”一声:“我相信你。”
  敷衍到他都笑了,抬眸时,眼神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宗小姐真是大方。”
  方霓好似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神色始终温柔平淡。
  她不是不能理解他的窝火,这种公子哥儿都很自我,说白了有些自傲,她不为他的魅力倾倒、没有半点儿醋意好像不太符合常理。
  怎么说说他们名义上也是快谈婚论嫁的关系。
  尽管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可能他看她的目光太灼灼,她也被激起了几分不耐,起身道:“赵公子没事儿的话,请回吧,谢谢你的螃蟹。”
  赵庭越起身却未离开,走到她身边,径直拿走她刚刚端起的茶杯。
  方霓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按到座椅上。
  他俯下身,单手撑在她一侧,是个禁锢的姿势。
  方霓却有些反感,皱了皱眉。
  “你很讨厌我?”他久久注视着他,眼底有几分玩世不恭。
  “没有。”她语气平淡。
  “那你为什么这么抗拒?”他伸手去掰她的脸。
  方霓本能地推开他站起来,反应很大。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狼狈,抬眸时,却和他冷漠中带着讥诮的目光对上。
  赵庭越脸上没笑容了,那天抄起钥匙拂袖而去。
  很莫名其妙的一次碰撞龃龉,方霓之后回忆起来也只能归咎于他公子哥儿脾气大。
  初见时看着云淡风轻的,想不到气性儿这么大。
  翌日早上有个会要开,她旁听,陪老郑去玉渊潭那边。
  车上他大侃这两年的政策如何,公司又是如何不易,其余人皆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附和他,毫无表演痕迹,个塞个的真。
  唯有方霓一言不发只微笑。
  下车时老郑却单独留了她说话:“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带他们吗?刚来时朝气鲜活的,待久了都是一副模样,无趣得很。你就不一样,霓霓。”
  “可能我不善言辞吧。”方霓只能讪笑。
  进了会场,她跟其他人一样谨慎小心,目不斜视,按铭牌辨认身份后,替老郑寻到了位置帮他拉开座椅,自己则在侧边寻个地方随便坐下。没有桌子,笔记和笔叠腿上。
  这种会议等待领导是常态。
  将近等到12点,整整两个小时,厚重的会议厅大门才被人推开。
  先进来两个穿西装、一丝不苟的中年人,一人推门一人拿资料,但说话时都下意识侧身去看最中间的那个,焦点非常明显,包括后面跟着的几人,主次关系一目了然。
  没有任何征兆,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黑眸。
  如撞上坚硬的冰,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方霓忙收回目光不再乱看,捏紧手里的钢笔。
  余光里看到他上了台,低声交代了身边人几句,喝一口水,调试了一下话筒。
  记者、听众百十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闪光灯不断,定格的只有他不辨喜怒的面孔。虽算不上过分严肃,也不像是个好亲近的人,会议氛围总体还是比较正式的。
  方霓总感觉他在看自己,但是,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她时又没有片刻停留,清淡到似乎毫不在意。
  这会议开得她如坐针毡,奈何不能提早离场。
  快6点,她才和老郑一道离开。
  老郑路上遇到个同事就把她撇下了,此地距离公司还有四公里,步行过去显然不闲适。
  一打车,显示排队人数在五十开外。
  方霓直接在旁边台阶上坐下来,心里的烦躁在这一刻达到顶端。
  手里的笔转了下飞了出去,她正弯腰去捡。
  一只宽大修长的手帮她捡了起来,径直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