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子冷笑,心中不免更加郁结。李承泽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庆帝向来精通平衡之道,对朝中气焰旺盛的老二自然常有所打压,不让他爬到太子头上去。往日他兄弟二人面圣,总是老二被罚的多些,未曾想今日风水轮流转,老二竟也有来奚落他的这一天。
  他忍不住道:“二哥,过犹不及,这烫手山芋,抱在怀里不忧惧吗?四十万兵权,即便是我身为太子也不敢肖想,二哥倒是心大。”
  李承泽笑起来:“臣怕啊,怎么不怕。特别是太子对臣怀里这块肉虎视眈眈,恨不能生啖,只是相比之下,什么都没有才更可怕。对了,殿下,臣记得您和林珙情为挚友,他遇害之事终于水落石出,为表庆贺,我们兄弟聚聚如何?”
  说话间他还向太子倾过头来。
  太子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就烦,冷笑一声,说还在禁足,又刺了一句二皇子在吃软饭。
  李承泽笑着耸了下肩,不以为耻,真个是把厚脸皮诠释得妙极,把一向敦厚古板的太子气得拂袖而去。
  -
  前线战事顺利,庆国军队已经攻下北齐一州,举国上下民心大定,受此鼓励,百姓激奋,于国是好事成双。
  大将军王薛易涛身先士卒,斩杀北齐主力精锐三万,庆国这边死伤不过两千。如此胜势,令庆国上下沸腾,也让北齐军队军心溃散,被逼退十六里扎营,紧急传令,请求议和。
  鉴查院内,朱格正在向陈萍萍汇报北齐议和进展,提到此次战役,也不由心神动荡,激动到语无伦次。
  陈萍萍点点头,坐在轮椅上,面色亦是慨叹。
  大将军王薛易涛战功赫赫,威名无双,一向被称作「南庆军魂」。薛家是庆国武将贵勋之首,手握四十万军队调动权限,其中四万红甲都是直属亲兵,骁勇世所罕见。
  庆国三大甲兵,白骑直属庆帝,队容精简、行事果断,单兵战斗力强,善守卫;黑骑属鉴查院,归陈萍萍调辖,嘴严风声紧,伏击能力精尖,善杀人;薛家红甲是战争兵种,队形灵活,作战悍勇,几不畏个人生死,诚如尖刀,战场相逢,如碎肉绞机,过处一片修罗尸山,善扫杀,人数最多、战力最强、军容最正、屠戮最多。
  朱格虽然敬佩薛易涛能力,却也不免担忧他军功太盛,会功高震主,若是有朝一日不臣,难以提防。
  陈萍萍摇摇头,说道:“薛家居北方,世代抵御北齐,因此与北齐有着血海深仇。自庆国建国以来,薛家还未曾出过一位庸将,实为天赐将星。”说着,他不免笑了笑,“只是这老薛家啊,他们家打仗的本事跟他们搞政治的本事是两个极端。除了打仗以外什么都不在乎,国史有记载以来都是纯臣,世代忠烈。倘若有朝一日,就连这北老薛都有兴趣造反了,那怕是我庆国命数已经到了头,把个铁锤头都逼得急眼了。”
  朱格勉强笑了笑:“没想到院长有一天也会以声名来做决定。”
  陈萍萍感兴趣地看他一眼:“觉得不稳妥?行,那就讲实际的。令阳县主就养在京里,薛易涛抗过陛下的婚旨。既然能说出「再不续弦」,便不能打自己的脸,薛令阳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骨肉了。薛夫人怎么死的?北齐人挟持,威胁他投敌,然后呢?北齐燕州一战,薛夫人身死,薛易涛屠尽二十万北齐军,北齐大伤元气,我庆国一转军力弱势的局面,才换来这数年休战平和,让南庆发展至天下第一强国。只是那一战后薛易涛养伤两年,送了爱女入京,发誓余生只愿杀尽北齐军,再不成家。如今他女儿在陛下手里拿着,他但凡轻举妄动,唯一的女儿就没了。以他的性子,你觉得会用女儿冒险?”
  朱格颇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他都能想到的,院长又怎会想不到。但既然没有说,便是相信一定不会了。
  此事便算是揭过,陈萍萍让他多去留心六部众人的动静,朱格便领命去了。
  -
  这天本来李承泽是特意邀薛瑚去赏花的,之前他被怀疑杀了林珙,薛瑚又为了战事避嫌,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等战事落定,事态没有那么紧张,他才让谢必安护送薛瑚出宫到了二皇子府,来看他近来无所事事各地找到的珍奇牡丹品种。
  花是他找来的,赏花也是他提议的,邀请她来也是他派谢必安亲自去接她的,薛瑚甚至都对他拢着袖子蹲坐在桌边,随便对名贵的绿萼掐枝弄叶视而不见了。然而中间谢必安突然出现,附耳对他小声说了几句话,他便极快地站起来穿上鞋,说要去林相府,留她在这里继续观赏,甩甩袖子走了。
  连一向老成周到的香椿都不免咬牙不忿:“二殿下虽然行状常常随意,但这次对待县主的态度实在让奴婢气愤。县主冒着被北齐暗探刺杀的风险出宫来看他,结果他就这么走了?”
  旁边的李弘成有些坐立不安,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不免也在心里怨二殿下不干人事。要知道靖王府找这些花又费人又费力,亏他以为李承泽开窍了开始讨好令阳,才兴致勃勃地来看热闹,谁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局面。
  他正迟疑要不要张口劝劝,毕竟李承泽也不是那么没分寸。要不是真的有要紧事,他对令阳是真的从小到大都没得说。
  “今日太子去了……”
  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薛瑚起身的动作打断了。她站着端详了下桌上的花,扭头对一旁的下人道:“给我拿把剪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