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骂是肯定骂了几句,”李承泽咬下几块肉来,“不过每次见陛下都得被骂骂,我也习惯了。倒是太子,大概第一次被当着我面骂,好家伙,脸色吓人得很。”
  薛瑚:“牛栏街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李承泽侧头看过来,薛瑚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你不信我啊?真不是我。我至于吗,人家范闲又没招我,我好好儿地杀人干嘛。”
  薛瑚平静地点头:“那我信你。”
  李承泽耸了下肩,又觉得她信得太快,反而遗憾:“从小就是这样,我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这样不成,令阳,你怎么这么快就能相信别人的话。”
  薛瑚摇摇头,没有回话,只是回了一个略显羞涩的笑。
  李承泽便也不再说话,低头重新摆弄起他的烧烤炉来,背向她的面容爬上一些阴郁来。
  薛家的县主在京都里低调又安静,除了进宫外很少出门,安安静静的,温婉知礼数。李承泽不反感她,甚至很喜欢她那种什么都不去探究的性子,这样即使成婚,他也不用费心去隐瞒她什么,而且她一向很听话,从来都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愿。
  但李承泽偶尔又觉得很不得劲,薛令阳对他太过坦诚,有时也让他觉得难以置信,不知道她对他这样的信任从何而来。若说薛瑚喜欢他,那也从来都对他表现得淡淡的,这种不知缘由的信任和纵容总让他下意识怀疑她别有目的。毕竟一个冷心冷情、从不与人交心的人,遇到好意后第一反应只会怀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阴谋。
  但他心中烦躁,却也知薛瑚对他没什么所求。不管是她的个性还是她的身世,犯不着来骗他。可他不想承认这种纯粹,他害怕。
  李承泽不承认他竟然会害怕薛瑚,但他每次看到她,说起话,要不了多久心里就会有想要离开的迫切想法。
  难以分辨这到底因为什么,只让他对自己生气。
  “天色晚了,你在我府里呆久了传出去不好。等会儿尽早回去吧,让谢必安护送你。最近京里动荡,你也谨慎些出门。”
  说这话的时候,他翻动着手里的鸡,都没有看她一眼。
  薛瑚听了这实为赶人的话,也没有恼怒,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起身打算离开了。
  谢必安早已等在门口,牵来她的马车。
  李承泽蹲在原地,眼角扫了眼走到门口的人,站起来把未烤熟的串签扔到了一旁,起身回屋。
  “把院里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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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人不该有侥幸之心,回去后第二天,庆帝便派人把她宣进了宫里。
  薛瑚跪下给他请安,心里惴惴。每次面对庆帝,她都只觉面前是片海,永远都探不到深浅。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心里想法,都瞒不过他。
  “起来吧。”庆帝随意挥了下手,身穿一身寝衣,发冠也没有束,“你昨日去看老二了?”
  薛瑚没想到他没有提宁才人宫里的事,而是提到这件事。
  “是,昨日从宫里回去,顺路去二皇子那里蹭了顿饭。”
  庆帝:“近些日子离太子和老二远些。程巨树被杀,北齐军队因此有所异动,你也知道。你父亲现在已经抵达北齐的边境。最近你避避风头,少见人,暂时住回宫来,就住淑贵妃那里。北齐军队畏你父亲如虎,为了挟持他,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你是他的独女,拿住你就是拿住他大半条命,京中的北齐暗探为此会不计代价疯狂对你出手。”
  他看她一眼,放下手中弓箭,背起手来,在屋中踱步。
  “谢必安虽武力高强,到底还不算是你的手下,出了事也来不及护持。宫外的高手鱼龙混杂,质量也不比宫中。近日朕会加强你身边的守卫,白日有洪公公在旁,夜晚朕让燕小乙去你宫殿附近当值。此事绝不能出差错,北燕与南庆之间的战局,一旦有些差池整个天下都要大乱。你在京城出事,前线军心顷刻便要不保。令阳,你知道轻重。”
  “臣女知道。等下臣女便让人出宫去收拾东西,臣女自己便不再回去了。”
  庆帝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薛瑚退出去,嘱咐香椿出宫去县主府把她养的猫抱进宫来。往淑贵妃宫走的路上,她一直在思索。
  庆帝已经直白告诉她,与北齐这一战一定会打。留她在宫里,既是为了保护她,也是在软禁她,不让她把这个消息传到宫外去。只是庆国与北齐数年未起战争,若要两国开战,一定要师出有名。程巨树已死,除非他的死因后面有什么更令人震惊的隐情,否则担不起开战的筹码。
  最近一定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果真,又过数日,宫外传来消息,一代权臣林若甫的二子被杀。
  她只觉: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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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指认林珙死于快剑,杀人者必为谢必安,幕后指使自然非二皇子莫属。
  这天兄弟两个难得齐聚宫里,林若甫带着范闲进来的时候,便见太子迎上来,面容哀戚,提到林珙,不住慨叹。
  李承泽蹲坐在窗边,没有参与进去,还有闲情逸致扔着橘子玩。林若甫从太子肩头看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全无紧张。
  庆帝进来时,扫了眼太子和林相,又看了眼李承泽。
  他手拢在袖子里,出声呵斥:“素日没个正形!眼看要大婚的人,还是这么不成样。”
  李承泽放下橘子,赶紧起身,和满屋子人一同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