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天后,「史密斯号」在1874年4月10日抵达纽约港。我直奔波士顿,去查证世上是否存在印斯茅斯。结论是没有。不只没有那个地名,更完全不存在那种地貌。
  梦境小镇所处的位置,在这个世界的美国是大西洋的一部分。二十年了,我处理过很多案件,其中不乏古怪离奇元素。但从未见过任何词涉及「印斯茅斯」。”
  夏洛克说到这里,反而笑了。
  “这样很好,我们所在世界的科学观依旧健在,没有被不可名状的力量入侵。您不会看到全球各大报纸的惊悚标题:《物理学不存在了!》。”
  华生越听越背脊发凉,想要收回刚才给夏洛克的写作指导书。
  是自己错了,福尔摩斯先生果然是非常体贴的友人。
  不该用干瘪无味去形容他的叙事语句,那分明是为了照顾听众的情绪而特意言简意赅。
  所以说,请快打住,不必去深思宇宙真相。
  华生不想挑战天才与疯子的距离,必须换个话题。
  转念一想发现不对劲,自己什么时候关心物理学的存在了?只想打听一下k女士的那封信。
  华生立刻拐回正题。“您确定记得我的问题?我问的是您如何收到k女士的信?难道没有见上一面?”
  夏洛克挑眉,“之前我没有说?或是您还没能听出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华生目瞪口呆。
  夏洛克波澜不惊地反问:“为什么要惊讶?既然出现了印斯茅斯,那么存在第三个,甚至第n个平行世界也很正常,不是吗?”
  “咳、咳!”
  华生差点被口水呛住。
  面对反问,不知该从哪一点开始回应。绕了半天,可别绕回他不熟悉的物理学。
  夏洛克到底没有为难华生,简略叙述了他好奇的事。
  “1874年十二月,我从美国返回英国过圣诞。圣诞夜23:32,离奇的一幕发生了,我亲眼看到一封信在枕边缓缓显形。
  准确的说是三张满字的纸,没有信封。那是k女士的字迹。纸上,以她的视角叙述了印斯茅斯的事情经过,以及记录了那条脚链的后续。
  k女士醒来后,发现时间仅仅过了15秒。其他不变,唯一改变的是脚链。
  它原先沉在海底百年还保持崭新如初,将被送往实验室进行研究分析。
  那一夜后,再打开盒子,发现脚链变得面目全非。金属部分生锈脆裂,石头吊坠严重风化。
  检测结果显示金属是19世纪首饰常用的银铜合金,石头坠子用料的来源有点冷门,是南极的蜂巢岩。金属与石头都不存异常能量波动。”
  华生发现脚链与卷烟的变化相似,都像被抽离了关键的能量。
  不过,夏洛克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自己想听的不是这些。
  华生:“别的呢?信上没聊点其他的?”
  “您认为还能有什么?”
  夏洛克眨眨眼,一脸不解。“那本就不是一封常规的信。k女士很清楚无法跨时空寄信,只是以信的形式把后续记录下来。亿万分之一的意外,在1874年的圣诞夜,它在我的床头显形。”
  这本是一封永远无法送达的信件。没有收信地址,也不能有邮局派送。
  它的出现是意料之外,成为最特别的圣诞礼物,可一而不可再。
  夏洛克承认对华生隐去了一些内容,比如k女士信末的那段话。
  “s先生,何其幸运,您与我从触摸宇宙真相的险途中全身而退。当我倾听群星,渐渐明白人与人的别离可以变得不足为道。
  宇宙中的原子不会湮灭,而人终会化作尘埃,而飞扬的尘埃终会相遇。这样算来就没有遗憾了,您与我在未来某一刻总会重逢。1”
  夏洛克轻抚烟丝盒。
  没有遗憾吗?只从宇宙的纬度去看,是没有了。
  二十年前,他收到这封写于dec.1,1998的信,将信珍藏在鎏金烟盒中。
  随着时间流逝,纸上字迹渐渐凭空消失。如今仅剩一个位于落款处的大写字母k。
  只是「k」的墨迹也已黯淡很多,恐怕未来某日也会彻底不见。
  今天,对华生提起那段往事,仅希望当信纸完全空白时,至少还有人能佐证有关印斯茅斯的记忆不是他的个人幻觉。
  夏洛克神色自若地将烟丝盒收回原位,放到胸前内侧口袋。
  华生却没能马上缓过来,追问:“就这样?只有这一次来信?没有第二次?”
  夏洛克摇头。
  华生换个了一个角度,“既然k女士的信被传送来,您没能送出回信?”
  夏洛克再次摇头。
  华生尤不甘心,“有没有试试场景重现?比如重现您收到信时的客观环境。选一个相同天气,一样的枕头摆放姿势,您穿着同一件睡衣,还有……”
  “约翰。”
  夏洛克打断了华生的假设,“能试的,我都试过了。请别忘了,我还有无比智慧的兄长迈克罗夫特提供的支援。然而,后来就是没有后来。”
  华生的嗓子像被大团棉花堵住,一下不知道说什么。那种憋闷不只在喉咙,更是堵在胸口。
  “您怎么这种表情?”
  夏洛克反而劝慰华生,“我们都懂得,过好每一天,活得精彩,也敢于承认有的事力所不能及。这就是人生。”
  “是的,我懂。”
  华生当然明白。